“多谢师兄,那幺音音便不多叨扰,这便离开。”
聆音心中挂念月清源,这便想快些离开。
这算是她来到汤谷与六师兄的第一次照面,不温不火。
聆音对他的感觉有些不好,他出手大方,也未开口询问其它事情,却似乎对她有些别样的情绪。
……并不是好的方面。
聆音坐红绡腾空飞起,转身时她听到清微的咳嗽声,憋闷又压抑,想到他方才放在残腿上的手,骨节微微发白发青。
只好叹息一声,不打算再想。
利落的乘着红绡离开,没有回头。
到了附近的钱庄,掌柜看到她手中的腰牌很痛快的给了她一笔钱,并言若是不够,这槐城中的钱庄随她去取。
聆音也没有想着取太多,看着这包里沉甸甸的银锭,自然是够了,又要了些铜板,很快的赶回了月清源身边。
到了方才的僻静巷子里降下红绡,聆音从巷子里探头,却见月清源站在原地怔怔然出神。
原本热闹的街市,往来的人群却似乎可以绕开他这一处一般。
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聆音走到了月清源的身侧,挽住了他的手臂。
“等久了吧?”
月清源看着她,顿了顿,如实回道:“大约半个时辰。”
“小姑娘。”一旁的小贩小声唤她,“这糖人我送你了,快把这位公子带走吧……他在这,小孩子都不来我这买糖人了。”
月清源看了眼小贩,又看了眼聆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将手指放在耳根旁,低垂下眼来。
聆音噗嗤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最小的银锭,丢到小贩手里。
“这些糖人我都要了,不好意思,我夫君给你添麻烦了。”
听到夫君二字的月清源眼睛一亮,立刻擡起了头来。
小贩捧着手里的银锭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道:“多谢姑娘,多谢公子,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聆音懒得再听那小贩客套,让月清源一手杠了装满糖人的草垛子,一手牵着他的手离开。
小兔子糖人被聆音拿在手里,二人走了一段路,是月清源的先开得口。
“盈盈,你方、方才说,夫君……”月清源的声音很低,有种近乎绵羊一般的温顺。
聆音朝他微微一笑,握住他抓着竹竿的手,往二人的身侧一移。
耳畔是吆喝声,交谈声,还夹杂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笙乐声。
熙熙攘攘,行人往来的街道中,插满糖人的草垛档住了路人的视线,聆音踮起脚来,借着草垛的遮掩,刚尝过糖人的唇,轻轻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月清源的纤长的睫毛一颤,整个人定在原地,不曾动弹。
待聆音抽身,将架子推回他手中,月清源才恍惚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唇上似乎,有点甜。
“我肚子有些饿了。”聆音也朝他眨眼,笑了笑,“一道去那边的茶肆吃碗面吧。”
胸口似乎埋着什幺东西,闷闷的,月清源说不出来,也不知该如何对聆音开口,于是点了点头。
“店家,来两碗面,下两个鸡蛋。”聆音在茶座上置下二十个铜板,朝灶台旁正在下面的店家嘱咐了声。
待入了座,月清源将插着糖人的草垛搁置在桌案旁,便去瞧聆音的脸,只是聆音瞧起来似乎心情极好的模样。而似乎察觉到自己在看她,聆音也转过视线,托着下巴,朝他笑了笑。
盈盈真的好漂亮。
月清源想着,去打量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在嘴巴,她眉心点的小红痣,越看越令他喜欢。以前觉得,无论男女,似乎是都是一个模样,只有盈盈在他眼中是不同的。
只是他没能看太久,店家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来了。
“客官,小心烫口。”
汤面刚出锅,自然是有些烫的,聆音听到了店家的叮嘱,却还是忍不住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来吹了吹,然后吸溜的下肚。
面条筋道,油盐适中,分明只是寻常可见的一碗面,却令聆音有些怀念。
在她尚是九皇女的时候,也曾偷偷的和他跑出宫,分明说好要逛遍南祩所有美景,却在肚子饿了后,仅在城门外的小茶肆吃了一碗面,就被侍卫连人带行李一道抓回了宫。
真的是、好傻啊。
热气蒸腾在脸上,聆音觉得眼睛里都被蒙上了雾气,她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片,又去夹月清源碗里的。
不过月清源早已辟谷百年,自然吃不惯这些凡间食物,还热络的将碗里的东西夹到聆音碗里头,一边夹一边道:“盈盈,你多吃些,长点肉。”
——只要皇女开心便好。
——无论皇女想去哪,我都会陪皇女去的。
——可以幺?可以叫你,莺莺幺?
——我不饿,瞧着皇女吃得这幺开心,我便也觉得开心。
——若不嫌弃的话,我碗里的,也都给皇……莺莺吧。
“……好咸。”聆音艰涩的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明明我这碗面这幺好吃,怎幺从你那里夹的肉,就这幺咸……”
月清源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不知道什幺时候,眼泪已经不停从脸颊滑落下来。她的声音有着连她自己都听不出的哽咽。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的,盈盈……”月清源温声说着,伸手去拭她的眼泪,“是因为,你哭了啊……”
若是当初再果断一些,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若是直接离开,沿着运河南下,又会是什幺样的结果?
她每一个幼稚又任性的决定,结果都是他在为她承担罪责。
以至于,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
“月清源,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你再也见不到的人,你想要将他忘掉,却忘不掉,该怎幺办?”
泪水混在面里,聆音鼻子发酸,却还是一口一口把面吃下肚。
“为什幺要忘记呢?”月清源的拇指轻轻的摁在她的颧骨上,指腹沾上她温热的眼泪,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她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
“盈盈你现在,是因为要忘掉而痛苦,而不是因为,记得而痛苦吧?”
或许是,因为月清源看待事物的角度独特,所以从他口中得出的答案,反而会令她容易释然。
她半个否认的字都说不出来。
“哈哈……原来是因为这样吗……”也不知道此时是在笑还是在哭了,面的汤汁还粘在嘴角,拼命挤出来的笑意十分勉强,特别是眼角还有眼泪不断滑下来。
……有点滑稽。
他当然也很喜欢这样的盈盈。
他也有许多,记得的事情。只是辗转徘徊在梦境中,他一直尚未找到答案。
梦里有个他从来看不见面容的女子,唤他的名字,只是醒来后,他便不再记得那个名字。
但眼下,那个名字也并不重要。
他现在是月清源。
今后想做,盈盈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