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6)“你回来啦。”

连郗终于踏上回家的列车。

从S市到H市只需要半个小时的高铁就可以到达,然而这半个小时却让连郗饱受不安和焦虑,越是靠近目的地心里那股烦躁感越是强烈。

她回忆起前生最不堪的时候就是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她犹如行尸走肉,完全丧失了生活的欲望,整日浑浑噩噩,课都是能逃就逃。

也是在那个时候,季安和突然出在她身边,温柔体贴,努力开导她,陪她走出阴霾,以至于后来他对自己予取予求都没有拒绝。

那时她仍然没清楚男人对女人的除了爱和性,还可以有别的东西,比如满足自己内心暗藏的欲望,想来没有人会比季安和更在行。

对当时身心都很敏感脆弱的她正好成为了季安和看中的猎物。掐死一只濒临死亡的野兽幼崽很简单,但是将幼崽养长成为野兽,将它身上属于野兽的本性被一一褪去,回归大自然后也是无法生存下去,只能圈养在牢笼里,这样的过程总会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感觉,而季安和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人。

连郗不敢细想,但是连亲生父母都抛弃的自己,或许也不会有人爱她了,只有妈妈是唯一爱她的人。

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即使没有父亲,即使妈妈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连郗也不觉得自己有比别人缺少什幺。

她从小就知道妈妈的难处,一个女人养大一个孩子在当时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妈妈内心的矛盾。有时候她对自己很冷淡,但是只要她笑着撒娇,妈妈还是会来抱她。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很懂事听话,她做过的最大的叛逆就是违背妈妈的意愿离开H市考到S市的德里大学。

此时的她更是没有办法接受妈妈即将患病不久后就会去世的噩耗。千亿分之一的概率让她再次见到了妈妈,那是不是有可能有千亿分之一的概率妈妈不会患病呢?

直到列车到达H市,连郗仍然没有让自己平静下来。

H市和S市都是沿海城市,H市的发展没有S市快,生活节奏也慢,是一座宜居城市。坐在前往市区的出租车上,连郗望着不远处高楼林立的都市,在渐渐回忆起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但是遗憾的是,她没能记起什幺印象深刻的事情。她的生活本就平凡普通,不过是借着一次上船的机会,才体验了一把海浪的高潮。

亦也覆灭于浪潮之下。

连郗按了一遍自家的门铃,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依稀听见屋内传来一点零碎的声音,连郗将耳朵贴到门上,她似乎已经听见妈妈的脚步声了。

“咔哒。”里面的门被打开,露出后面的人,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惊喜从她眸中窜了出来只一下又收了回去,她微微笑着打开了外面那道门:“你回来啦。”

连郗安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但还是忍住了,看着那寡淡清冷的眉目,是她思念的脸庞,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一些皱纹,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优雅。

连郗哽咽了一下:“我回来啦。”

连郗跟着连玉进屋,时隔两年再次回到这个家,连郗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陌生之感。甚至和妈妈的谈话都变得拘谨。

“放假了吗?”

“快了。”

“怎幺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周末没什幺事就回来了。”

但似乎只有连郗感到拘谨,除了妈妈在自己刚进门时的一点喜悦以外,妈妈一直都是神情淡淡地。

说了几句话,妈妈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没有温情的拥抱,没有腻歪的话语,连郗和妈妈之前的相处从来就是这样平静。她们不会像有的家庭那样热切地阐述对家人的思念,她们只是含蓄地通过平常地问候来表达隐晦的爱意。

就连在餐桌上,也是规规矩矩,自己吃自己的,从不会给对方夹菜,这就是她们独有的相处方式。

连郗心里感觉也是暖暖的,犹如沐浴在春日暖阳之下。妈妈做了番茄炒鸡蛋,是她爱吃的,可以断定妈妈也想她了,所以晚饭连郗也吃得比平时多了,这样妈妈就能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想念了吧。

只是连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妈妈说去医院做检查的事。

直到睡前,连郗终于鼓起勇气敲开妈妈的房门,踌躇着走过去,看见妈妈正在坐在小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连郗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妈妈,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一下全身检查呀。”

连玉擡起头来,皱着眉头:“好端端地为什幺要去医院?”

如果说因为担心,连郗面对妈妈严肃的表情真的有点难为情,她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一个借口:“我想去检查一下,我怀疑我有颈椎病,那我就想要不一起去做个全身检查好了。”

连玉面无表情地重新低下头去看书,悠悠传来一句:“没事找事做。”

看见妈妈似乎没有很抗拒,连郗有点欣喜,“那明早八点哦。”说完赶紧溜出了妈妈的房间。

第二天,连郗和妈妈一起来到医院,两人都沉默不语。连郗很紧张,她怕妈妈会觉得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反常了,到时候不知道该怎幺解释。

但是一整个早上连玉都很配合连郗,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也没有多问。

连郗心里有了细微的感觉,或许妈妈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老年的孤独让她不敢一个人去医院。妈妈在她面前总是坚强的样子,但她内心也是脆弱的吧。连郗又为自己前世没有在妈妈身边陪她度过最难的时候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离开医院的时候,连郗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加了医生的微信,希望在第一时间能收到报告,无论是什幺结果她都接受,她相信一切都来得及。

周末两天时间很快过去,连郗也必须回学校了。

这一趟,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离去。

天空退去色彩蒙上一层灰,疾风吹散地面的热气,有一种风雨雨来的征兆。

连郗回到学校,已经藏起了心事重重的痕迹。

刚走到宿舍门口,连郗就听见里面正在进行激烈的讨论,她擡头确认了宿舍门牌,推开门走了进去。

窄小的宿舍挤进了五个人,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却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消失无遗,所有人望向门口的连郗,眼里露出了惊吓,似乎没想到连郗会这时候出现。

连郗也是楞了一下,但是她观察了一下,实在无法从脑海中找出那些和脸蛋对应的名字,只好先笑着表示友好,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

气氛只短暂的尴尬了一会儿,她们又开始讲起了话题,但似乎顾及到连郗在场才没让声音变大。

连郗无视掉她们怪异的眼神,开始整理自己的书籍,她太久没当一个正经学生,一切都变得十分生疏,而她不知道曾经作为美术生的手还能不能拿起画笔。

尽管努力忽视,但宿舍里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那些似有似无的视线,让敏锐的连郗无所适从,她只好放弃,随便收拾一点东西放进包里,起身准备去图书馆。

在连郗关上宿舍门还没走出几步远的距离,就听见身后就爆发出一阵议论声,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宿舍门,里面似乎又恢复到她没有进去前的样子。

连郗以为只是自己太久没有跟同学相处了才会引发这样的尴尬,但是当她走在校道时,那些看向自己的视线不减反增,带着好奇的,带着鄙夷的,带着贪婪的,连郗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很快她就想明白为什幺有些人要这样看她了。

因为前世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和阎臣分手的消息不用几天就传遍的学校,不仅如此,紧接着也传出了阎臣和林臻星订婚的消息。

连郗看了眼阴沉的天空,眼看马上就要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水汽掺合的味道,这直接影响到了连郗的心情,心里闷闷地压抑地情绪让她的耐心正在告急,她不想浪费丝毫精力去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更不想被他们影响。

她加快脚步赶往图书馆。

图书馆三楼是艺术类专栏,连郗上来以后意外地发现今天图书馆格外少人,连郗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选了几本专业书,开始简单地回温这两年被她丢掉的知识。

当一阵狂风将连郗正在看的书吹翻了几页她才擡起头,窗外面黑压压一片,倾盆大雨不知已经下了多久,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连郗深吸了几口,闻见风雨中清凉的味道,感觉脑袋清醒了一点,又准备将注意力转移回来的时候,忽然与一个男生对视上,那个男生坐在与连郗相隔几张桌子的位置,正面对着她的方向,在连郗看向他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一瞬间他就显露出了惊慌失措,即使很快地避开了连郗的视线低下了头,但是若大的空间学生寥寥无几,他的动静立马就引起了连郗的注意。

连郗感觉到一点不适,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怪异,就看到手机亮了起来,有人发来了信息。

打开看,是班级群上班长通知选了游泳课的同学,由于场地问题,期末的游泳考试将提前到今天下午进行。

连郗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打开学校官网登上教务系统查看自己的选修课,毫不意外,她选了游泳。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情况,因为在沿海城市长大的连郗至今也没学会游泳。

会游泳当然是指真的可以在脚触不底的深度的泳池里,用熟练的姿势完成换气憋气游完一段不断的距离。而连郗只能在脚触到底的泳池里,用极不标准的动作勉强憋气换气,才能坚持完十几米,虽然对考试来说也是勉强够及格的,可是还必须面对的是来自水的压迫和呛水的恐惧。

连郗看完消息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开始收拾东西回宿舍拿泳衣。

下一瞬,连郗就顿住了,她意识到有什幺不对,她记忆中大二下学期的游泳课期末测试并没有因为场地问题要提前游泳考试的,因为正是在她考完试以后才接到妈妈病危的通知,为什幺提前了呢?是发生了什幺使情况产生改变的事情吗?难道妈妈的病情会提前恶化吗?

最后连郗还是先去参加游泳考试,说不定那里会有答案。

连郗刚走到图书馆楼下,她又意识到了自己根本没带伞,连绵不断的水柱不知道什幺时候才会停,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进雨里。

身后却响起不陌生的声音,甚至能听出其中的惊喜:“郗郗!”

连郗诧异地回头,看见是季安和,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而这种凌乱美放在季安和身上却更加衬托出他俊秀的容貌,连郗惊愕过后又有一瞬间愣神,然后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微笑,“郗郗,你怎幺在这儿,真巧。”

果然她刚刚并没有听错,为什幺季安和会叫她郗郗,还是用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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