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流露

殿内不可有明火，纸条终究是没有烧成，佟靖杰又带向思滢去偏殿内找了位年长的喇嘛，委托他于明日清晨日出鸣钟之时，将纸条拿到天王殿前的香炉内焚化，以求解除签文中的凶相。

那位喇嘛似乎与佟靖杰很熟，没多问什幺便应下了。收下纸条，还从屋里拿出两个祈福的供果朵玛[注1]给他，用藏语说了句“祈愿我佛保佑”，转身离开了。

五点，准时闭园。

向思滢跟在佟靖杰身后，沿着方砖铺砌而成的辇道往外走，一步三回头。

“这样真的可以吗？”向思滢小跑两步追上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放心啊？那你去把签要回来呗？我在这儿等你。”

佟靖杰挑眉轻笑，明显是在跟她开玩笑。哪知向思滢还真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雍和门想了好一会儿，撅着嘴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他们穿的都差不多，我怕认错了。”

佟靖杰大笑，擡起手，想在她脑袋上揉一把，谁知刚挨上去向思滢就把头往旁边一偏，躲开了。

躲开还不够，向思滢又往后退了半步，擡头望着他，眉微皱，眼神里透着警惕，显然是对他刚才过于亲密的举动不太满意。

面对向思滢的疏远，佟靖杰似乎并不在意，把手收回来揣进兜里，脸上始终挂着淡笑，继续往前走。

向思滢也没再说什幺，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走，始终与佟靖杰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她心里还记挂着那段大凶的签文呢！眉颦着，脑袋耷拉着，时不时还叹一口气，嘴里默念道：

‘轮虽常在手，鱼水未相逢。’

上句的意思是说：虽然有车，但目的地并不明确，比喻好事就在眼前，却怎幺都没办法得到。

拼尽全力却是徒劳无功，哎，光想想就觉得难过！再看下句，更不想活了！

‘鱼水未相逢’指：像是鱼没遇到水就会死亡一样，如果和相爱的人没办法心意相通的话，就算再怎幺努力，终是貌合神离，有缘无分呐！

什幺嘛！本想求个安心，却平白惹得一身晦气！向思滢越想就越觉得胸口闷得慌，见路面上有个小石头，擡脚就踢，泄愤呐！

刚说了，向思滢这一路都是垂着头的，根本没往前面看。这一踢可好！小石块腾空而起，沿着弧线，直奔左前方那扎着两个小啾啾，左手牵爸爸，右手牵妈妈，蜷着腿荡秋千玩儿的小女孩儿去了！

向思滢见状，骇然失色！嘶声大喊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女孩儿的父亲眼疾手快，下意识的往左后方跨了一步，弓着背将女儿护在身前，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这一击。

咻——砰——啪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年轻的男人将女儿交由妻子看护，自己则顺着声音回头一瞧，见地上有只红色的锦盒，盒盖上还有个黑色的小印记，显然，是它替自己受了这无妄之灾。

“孩子没事吧？”佟靖杰的语气和善而诚恳，借着说话的时候，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向思滢挡在了身后。

“没事。小伙子身手不错啊，刚才真是谢谢你了！”男子冲佟靖杰笑了笑，很是感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还躲着个肇事者。

佟靖杰则冲男人擡了擡手，表示不用客气。

与女孩儿一家道别后，佟靖杰走上前，弯腰把锦盒捡起来，拍了拍灰，打开一看，见盒子里暗红色的朱砂手串完好无损，舒口气，再回头去看向思滢，只见她小脸儿煞白，双目无神，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惊吓过度。

“暧，怎幺啦？吓傻了？”佟靖杰摇了摇明显有些恍惚的向思滢。

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要说这向思滢也是背时，抽到那幺个签本就愁肠满肚，刚又看到了这幺一幕，触景生情，伤上加伤啊！

曾几何时，父亲也是这样护着她的。

故事讲到这里，我们得暂停一下，先切一段回忆——

那年，向思滢四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每每到了午睡时间，小向思滢便在家里上蹿下跳的闹个没完，程茵嫌吵，便让向军带女儿去小花园里转转，省得在家里闹的她头疼。

那时候的父亲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会笑，会抱她，会把她放在肩头呼吸新鲜空气，会在口袋里装她最爱吃的草莓牛奶糖，会陪她看蝴蝶展翅，会帮她捉树上的知了，还会带她去摘邻居王政委家种的枇杷。

甜，就把大瓣儿果肉塞到她嘴里；酸，就一人一半，父女俩鼻尖碰鼻尖，酸的龇牙咧嘴、口水直流也不肯吐，就为了比比看是谁先受不了。完事儿用拇指在她的小嘴巴上一抹，嘱咐她回家后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否则就再也不带她出来吃好东西了。向思滢也乖，一进家门就跑去洗手漱口，消除证据，一个字也没跟妈妈提过。

高大帅气的父亲，乖巧可爱的女儿，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洋溢着幸福的亲子画，整个军区大院儿就没有哪家不羡慕的！

那是个冬天，向思滢从奶奶家回来，得了件新衣服做礼物。

那是件用兴安岭的狐狸皮做的小斗篷，通体火红，一根杂毛也没有，宽袖尖帽，屁股后面还扎了个尾巴样的小圆毛球，配上向思滢那肉嘟嘟的小脸儿，卷蓬蓬的长发，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刚下过雪，又是寒假，全大院儿的小孩跑都到操场上玩雪了！堆雪人的，打雪仗的，躺在地上画大字的，站在台阶上往雪堆里跳的，玩什幺的都有。

但要说最热闹的，还得是操场西面儿的那群男孩子了！这群孩子比向思滢稍大几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年纪。这不，今儿就牵了四条半人高的狼狗来，说是要玩狗拉雪橇呢！

向思滢扒在车窗上看了一路，羡慕极了！一下车，门都没进就要爸爸带她去院子里堆雪人，说是早上出门前和潘玥约好了的。向军虽有工作要忙，但实在经不住女儿的撒娇卖乖，便跟她商量，只玩10分钟就回来。如果赖皮，就没收她的小斗篷，而且以后都不许去院子里跟小朋友玩了。

向思滢才4岁，哪儿有时间概念？一听能去，乐不颠颠儿的就往向军身上爬，嘴里还喊着‘爸爸万岁～爸爸最好了～’管他什幺要求，通通点头应承了再说！

向军拿她没办法，跟何秘书简单交代几句，便抱着女儿往操场去了。

哎～谁曾想，那些随口答应的话竟都成了真，天意弄人呐！

话说向军抱着女儿从将军楼往操场走，一路上，他兜里的电话就没消停过。瑞阳刚刚走上正轨，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实在走不开啊！向军把毛嘟嘟的小向思滢放在操场东角的乒乓球台上，嘱咐她：“就在这附近玩，不许跑远，尤其不许去操场西面儿！明白吗？”

见她点头答应了，向军这才把女儿抱下来放在旁的空地上，指指那边的潘教授一家，让她找小伙伴去了。

向思滢是个乖宝宝，说好不去就不去，但再好的意志力也经不住小伙伴的撺掇啊！尤其是潘玥这种明明虎了吧唧，还偏偏生了一张巧嘴的小伙伴！

如果可以重来，向军绝不会放女儿一个人去操场上玩雪，甚至，他都不会让向思滢有潘玥这幺个朋友。

【注】1.朵玛：藏文，也称食子、朵马、多玛。通常是由糌粑或熟麦粉与酥油作成的一种面塑食品，是藏传佛教里必不可少的供果之一。

Celine   -   La   Peau   流露

玫瑰调。以清爽的柠檬香开场，而后转为奶里奶气的痱子粉味儿，很舒适，但并不觉得甜腻。就好像像个拿着香蕉牛奶的，慵懒的冲你撒着娇的小女儿。尾调转为木质，很温暖，适合配一杯小酒。

留香感人，扩散一般，总的来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