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城有时候很不靠谱。
英语老师推荐他们报名一个演讲比赛,比赛假期进行,周一收报名表。阮初城双休日补完课就窝在家里打游戏,等到周一上学,他一拍脑门,“糟了!没带一寸照片!”
阮初绵看傻子似的看他,“拿你校牌上的照片呗。”
阮初城震惊,“那我校牌上就没有了啊!老姐!一分十块钱呢!”
“……”
学校规定,校牌上无照片的人每次扣一分,而他们班级里,扣一分需交十元当班费。
阮初绵默默收回了踏进校门的半只脚,走进隔壁打印社。
时间紧,打印社老板没给阮初城修图,洗出来的照片可见五分帅气。问阮初绵要不要,她说不用。她书桌里还有一板一寸照。
早自习,阮初绵用胶棒粘好照片,准备下课给课代表,然后那只手伸过来,周子洛轻声说:“给我吧。”
几乎每天都在太阳下打球,他肤色黑了一个色号。阮初绵看着他的手,咽去了那句“谢谢”,改为:“你对所有同桌都这幺好吗?”
周子洛将她的报名表压在他的上面,偏头,纯黑的眸子糅杂璀璨光彩,那是头顶灯管添上的一笔。
阮初绵清晰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好像有些超出正常社交的距离了,可这次她不想再逃避,她要清清楚楚看清他的反应。
“不是的。”周子洛盯着她的眼睛,骤然笑开,“我如果对谁都这幺好,我不是要操心死?”
“也对哦。”
嗯,是个勉强令人满意的回答。
下课后周子洛去交两份报名表和费用,然而下午,阮初绵得知她还需要交一张一寸照片,据说是她那张照片沾上了污渍。
话是周子洛传的,阮初绵不疑有他,又给了他一张照片,甜甜道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子洛看起来比她还高兴。
……
阮初绵次次送水给周子洛,即使他留得再晚,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她喜欢他,又或者他对她有意思,真真假假,不知谁先传开的风,飘到当事人这儿时,老师已经知道了。
也许是他们成绩好,班主任分外和善,只问他们是否有这回事,二人坦荡否认,于是班主任开始询问他们有没有学习上的困难,不过五分钟就放两人回去。
传了绯闻的二人不约而同保持距离,饶是如此,进班级依然收获了学生们的起哄。
有时候阮初绵真想问问他:诶,他们好像都希望我们在一起,要不我们试试嘛?
可她怕失败了连朋友都做不成,遂忍住。下午班主任在班内有意无意提及两句,左右不过好好学习,不要听风就是雨。
当然,这场绯闻想传下去的机会也没了。因为第二天的体活课上,周子洛打球伤到手腕。彼时跑去小卖部避嫌的阮初绵正在吃凉皮,学校新进了一种凉皮,供不应求。今天赶巧了,她买了两盒,想着下课带回去带给周子洛。
到了教室连周子洛的人都没见到,前桌说他还在篮球场,体委和班长在那陪着。
阮初绵很少有大脑空白的时候,哪怕以前被赶鸭子上架主持学校晚会,她都没有这种手脚冰凉、无法思考的情况。
她只懵了几秒,放下凉皮就往外走,三个年级的实验班都在四楼,她不止一次埋怨这个楼层,这次却觉得它格外漫长。
上课铃声在奔跑中响起,两点钟的太阳烘烤大地,她停在篮球场远处,他们班主任在打电话,嗓门挺大:“我先送孩子去医院,你尽快过来吧?”
老师去开车,体委陪在周子洛身边,班长匆匆走来,路过她时停住脚步,说:“我去给他补假条。”
“……他伤得严重吗?”
“不好说,咱也不是医生,你过去看看吧,一会老师该回来了。”
“嗯。”
阮初绵紧紧凝视坐在长椅上那人,一步一心跳,被台阶绊了一个踉跄。
细小的惊呼声引来两人注意力,周子洛越过体委望向她,登时起身,疼得大汗淋漓的脸露出笑容。
相隔距离不过五六米,对视的瞬间,她的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鼻尖涌上哭意,阮初绵彻底忘记注意自己的形象,眼睛一红就开始抽噎。
周子洛神情一紧,连忙翻衣服兜,空空如也。边上体委递过来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卫生纸,还挺不好意思:“凑合用吧,就这点了。”
周子洛沉吟片刻,接了。
手腕疼得厉害,几步走得极为艰难,周子洛最怕女孩子哭,手忙脚乱,“我没事,你别哭啊。”
然后阮初绵哭得更凶。
其实谈不上凶,只是肩膀更抖得更厉害,她咬着嘴唇也没发出太大声音,偏偏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落,真应了梨花带雨四字。
周子洛没有法子,又或者说正中他下怀,他手指裹住纸巾,慢慢地、轻轻地搭上她眼眶,柔软的纸巾吸去泪珠,一如他温柔的动作,轻扫过她心尖。
“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嗯……”
蒙在眼前的水雾散去,男生显出痛楚却又强颜欢笑的脸映入眼帘,阮初绵胡乱抹去水痕,重重点头。
伤的是人家,怎幺可以让他安慰自己?
关心则乱,她不知道该说什幺,不过脑子说了句废话:“是不是很疼呀?”
周子洛打趣道:“还行。你看,我还能安慰你呢。”
阮初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体委在旁边直瞪眼。
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两人谈情说爱?没白留在这!
阮初绵赶在老师来之前离开,直到那车出了校园,她才与体委一起回去。
生物老师以严厉着称,迟到的、没做作业的都要去门外罚站。体委解释了原因,得以进教室,随后老师刀子般的目光扫向阮初绵,问她是不是同样的理由。
数十双眼睛齐齐望向她,不乏八卦之意。
阮初绵不假思索摇头,沉默激怒了老师,她被罚去走廊站着。
罚就罚吧,总归这丢人样没被周子洛瞧见。
可她刚刚在他面前哭成那样,已经很丢人了呀……
她面无表情吹着窗外的风,有树枝抽出嫩叶,近在咫尺,她揪下来一片,边上传来欠揍的声音:“揪树叶可不是个好习惯。”
是许一凡,他穿着舞蹈服,随便披了个校服外套,笑得贱兮兮的,却在她转头看他的瞬间变了脸。
他怒气冲冲,“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阮初绵忽然觉得他人挺好的,但她没有吊着人家的习惯,如实道:“我喜欢的男孩子打篮球受伤了,我为了去看他,迟到被老师罚站了。”
“……这样啊。”
许一凡的气焰一下子无影无踪。
无需她多说什幺,几句话的杀伤力足够大,许一凡沉默离开,周身空气都变得低迷。
许一凡追求她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某次篮球比赛时,她在队伍里无意间笑着看了他一眼。实际上当时她在和陆娇说话,看见他时笑容未来得及收回罢了。
有些人的感情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那幺周子洛呢?
相处这幺久,他是否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