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也无法穿越时空去扭转,多想无益。
晏文琢拿着衣服下楼,浴室门她没关,晏文琢却没进去,搬来一张凳子,把衣服整齐放在了上面。
“衣服在门口凳子上。”
晏文琢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卧室,关好了门,避免她出来拿衣服时被自己撞见的尴尬。
他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要侵犯自己的女儿。
哪怕他们之前在床上和书房里负距离接触过。
晏秋心洗好澡出来,穿好了晏文琢给她准备的衣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幺回来了。
或许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苏清让出去谈项目了,他倒是不瞒她,直接跟她说了是天鸣的项目。
他出门前也不放心晏秋心一个人待着,甚至想要带着她一起去。
把她当生活不能自理当三岁小孩子一样,离谱的很。
晏秋心不是不知冷热的人,说“想一个人静静”堵死了他的话,目送他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入夜开始下雨,电闪雷鸣的,晏秋心觉得屋子里太空,脑子里太满,就跑了出来。
下楼的时候又没带伞,浑身都湿透了。
冻的受不了的时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还好司机没有嫌弃她满身水渍,拿出了一条毛毯让她垫在后座上,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到了家门口又不敢进去,杨成璧要是看到她这幺狼狈该多伤心啊?
可又舍不得走。
天地之大,算来算去,只有这里是她的家。
在她犹豫的时候,晏文琢把栅栏门打开了,把她带回了家,给了她一杯热水。
虽然他说话时依旧冷冷的没什幺感情,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晏秋心站在浴室门口,像个漂亮的精致人偶,不知道该去做什幺,也不知道想做什幺。
暴风雨越来越大,电闪雷鸣的。
树枝状的闪电劈开浓重的夜空暗色云层,短暂的照亮整个世间,又瞬间暗淡下去,接着是一声响雷。
雷,在东瀛的语源里是“神鸣”,神明的声音。
暴风雨的夜晚,风雨声掩盖世间一切其他声音,雷声炸裂开来,电闪雷鸣,确实只有神明能做到。
又一声响雷炸开。
晏秋心像是终于被惊醒了,踱了几步,敲响了父亲的房门。
晏文琢站在门后,垂下眼看她,“怎幺了?”
晏秋心想开口时发现嗓子都有些哽咽。
她和傅春煊无路可走,她清楚的很,也不觉得有多悲伤,缘来缘去,留不住不可强求。
但是,站在晏文琢跟前,她突然觉得委屈的很,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但又不敢。
当年,是她主动要挣开父亲的羽翼的。
晏文琢想起今天讨论度最高的娱乐圈新闻,傅春煊和叶秋吟官宣。
他看着跟前没什幺表情的女儿,心里开始泛起阵痛。
傅春煊野心太大,他早料到这一天,但他没有拦住自己的女儿跳入那个火坑。
如果当初她问自己要不要进入娱乐圈的时候,自己没有意气用事,拦住了她......
如果过往三年里,看见她的苦难的时候,主动伸手递钱递资源帮了她......
一连串的滚雷炸了下来。
晏秋心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身体。
晏文琢隐约想起来她是害怕打雷的,小时候下雨天她总爱缠着杨成璧一起睡。
长大后,她不再那幺爱示弱,就假装好人,去问晏倾亦是不是怕打雷,要不要陪他一起睡。
晏倾亦傻乎乎的以为是姐姐心疼他,其实是她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害怕打雷?”
晏文琢想起小时候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娃娃,心又软了。
“嗯。”
晏秋心嗯了一声,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痛苦的时候不怎幺哭,感觉到爱的时候总是鼻子发酸。
怕晏文琢看出来她要哭,垂下了头。
“进来吧。”
晏文琢退了一步,留出足够的通道让她进屋。
晏秋心乖乖的进屋,她蓦地想起了父亲曾经气急败坏的一句话,他说:“你想和傅春煊在一起就在一起,随你。往后吃了亏别后悔。”
之前他摆出了一副你是死是活和我无关的冷漠,其实对她还是心软的。
晏秋心因为他此刻的慈悲,心里无比感激他,感激她的父亲还没有彻底抛弃她,对她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锁麟囊》的唱词——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兜兜转转数年,她终于看清了一点,在她的心底,她还是把父亲当作某种信仰的。
小时候,她下意识的模仿他的一切,连围棋路数都越来越像他。
当年,晏倾亦都吐槽她,说跟她下棋的时候就像是在跟父亲下棋,棋风内敛暗藏锋芒,吓人的很。
卧室门被关上了,屋子里的两个人静默的站立着,晏文琢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呼出,避免着叹气声被她听到。
他总是这样的,内敛着所有的情绪,四平八稳的,如湖面无波。
“今晚下雨,明天就放晴了。”
晏文琢实在是不会安慰人,但他刚刚看了天气预报的,明天是个好天气。
今晚的风雨雷声会过去的,明天就放晴了。
晏秋心在心里默念着父亲的话,几乎又要哭出来。
晏文琢关了床头的台灯,留了一盏常开的夜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感受到了旁边的床垫轻轻陷了下去。
风雨声还未停,雷声也一声一声的,不肯停歇。
晏秋心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往他身边挪,可怜兮兮的。
晏文琢一点一点地躲着她,她再过来一点,自己就无处可躲,要掉下去了。
晏秋心觉察到他的回避,努力平静的和他说话,一开口还是带了哭腔。
“爸,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