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安商乐想出一个比鹦鹉还烦的东西,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第三次拒绝安尚乐送到面前的零食,想,大概只有安尚乐了。
搭乘的巴士是早班,大约会在九点到站。路程行驶到一半时安尚乐拍了拍安商乐的肩,对方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安尚乐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商仔,帮我拿一下零食。」
他无言许久才解开安全带从座椅上起身,脸色有些发白。安商乐对着上边许多东西,忍下胃里翻涌的呕意,哑声问:「红的还是白的?」
「红色的那个。」
将东西递给安尚乐后他重新扣上安全带躺好,谁知被安尚乐连着摇醒三次问要不要吃糖。
「商仔......」
「你很吵。」安商乐打断她。
「不是,你伸头过来给你涂清凉油。」安尚乐见人迟迟没有动作又催了一遍,她拧开黑色的盖子后把翠色的液体倒在两根食指的指腹,稍稍搓匀后便抵上安商乐的太阳穴轻轻揉动。
凉意扩散开,清凉油的味道也被吸入鼻腔,其中夹杂几缕从安尚乐手臂处传来的清冽香气。他困意逐渐袭上,耳边模模糊糊还听见安尚乐的念叨。巴士转到渐渐不平的路面上的颠簸与周遭其他的杂音都于此刻消失。
安商乐能够听见的只有她抱怨自己不肯吃清凉糖的话,感受到施加在眼角附近的柔和力道。
他很困,很累。
好想死。
然而巴士仍在朝着更陡的路行进。
......
林时和直到出门前都没有见到安尚乐和安商乐的影子,他揣着些许疑惑到了学校,等某次课间去安尚乐的班上找人问了问才知道两人请假回乡扫墓了。林时和顿了顿,才又问:「你知道他们请假到什幺时候吗?」
「嗯......」那人皱眉噘嘴想了想,「好像说明天下午回来?」
林时和朝他笑了笑,「谢谢。」
......
巴士到站的前几分钟安商乐就醒了,他意识不甚清醒地侧头从车窗看过外面,树木还是一如既往的茂盛,车站里进出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倒是在外头围了许多商贩和电车。他收回目光,厌恶无法压抑地涌上。
安商乐把手臂盖在额头上遮挡投射进来的日光。
巴士停靠稳当后安商乐解开横在腰腹上的安全扣,站直伸手把行李架上的东西全都放上座椅。安尚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背包甩到后背,正想去拿自己带来的其他打包好的袋子时安商乐便已经把它们的提绳全部握在手心。
他快走到车门的时候才发现安尚乐没有跟上,转头语气平淡道:「不走?」
安尚乐连忙追过去,下车后一股热浪拍上两人的脸,她双臂瘫软地垂下,嘴角也瘪了下来:「好热——」
安商乐同样皱起眉头,他瞥了身旁的人一眼,二话不说又直接拎着东西独自朝外走。安尚乐拖着步子在一旁走着,两手抓住背包的肩带,「商仔,我帮忙拿几个嘛。」
「哪个?」安商乐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哼哼,肯定是最重的那个啊!」
安商乐扭头看去,把一个米色的袋子递给她。安尚乐接过,对方松手的瞬间她的双臂猛地被拉下。安尚乐险些没站住就要往前跌,摇晃两下才稳住身形。一丝淡淡的后悔随着她想到还有将近半小时的路程这件事浮上心头,安尚乐咽下口水门齿咬住唇瓣,擡头对上安商乐的脸时又生生把东西还回去的想法咽下。
尽管安商乐没摆出什幺明显的表情,但她就是从里面读出的看好戏的意味。
本着不能被小瞧的想法,安尚乐喝的一声拿起那东西步履艰难的走在后边。她紧咬牙关看着安商乐手上提着好几个东西还能擡手像是在擦脸上的什幺东西。
安尚乐的青筋跳了两下,直觉告诉她:「商仔,你在笑对吧?」相当幽怨的语气。
安商乐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放回腿侧。
半小时的路程生生被拖长了一倍,安尚乐到了矮屋门前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怎幺顶着这样的太阳撑下来的。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手臂的肌肉僵硬地几乎擡不起来,从脸部到脖子都被热气蒸腾地发红,只觉得要昏厥过去似的。
安商乐帮她把米色的袋子提起,推门走进去。安尚乐只差吐着舌头散热了,于是便开了个玩笑,道:「商仔,我都要变成狗了,哈,哈......」
按安尚乐的预想,他不会给面子的笑,但至少不会冷冷地转头过来看着自己。安商乐停下脚步,像是被刺激的某种野兽,浑身弓起仿佛随时能咬断她的喉咙,安尚乐被他忽然转变的气质唬了一跳。
安商乐微微低下身子,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两对极其相似的瞳仁相撞在一块。安尚乐似乎能从那里揪出自己被侮辱而令他生出的怒火,安商乐一字一顿道:
「别拿那东西和自己比。」
安商乐讨厌狗。
安尚乐怎幺能把自己和狗放在一处呢?那两颗串成项链的脏东西,那个蹲在他面前的男人,还有那只从男人口中听来的,和谢日闻交配的狗。
他们和它那幺脏,那幺恶心。
全部都不该活着。
「商仔和乐乐回来啦?」主屋内走出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且脊背佝偻的老人,她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但被皱褶和暗斑爬满的脸上满是慈祥。
安尚乐见到老人的一瞬间就撒腿跑去,两人叫了声外婆。安尚乐拉住老人瘦弱的手臂左右晃动,又突然跑到安商乐身边将人拉过来,然后她颇有些邀功的味道指了指安商乐提着的各个袋子:「外婆,我给你带的!」
老人眯眼微笑,双手背在身后呵呵夸:「好,好。」
她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目望向远处,「这次也没来吗?」
安商乐收回看着已经钻进屋内的人的目光,才淡淡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