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霍尔回来过一次,但只待了几天,之后又远行。他出门的早上,娜斯塔西娅还在睡觉,半梦半醒间听见罗莎琳德和梵妮走近床边的声音。
“霍尔·法兰杰斯到底把这里当成什幺?把娜斯塔西娅当成什幺?”梵妮看见地上扔着用过的安全套,忍了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知道霍尔在欧洲忙什幺,和安魂会有没有关系。
罗莎琳德看了她一眼,“小声点,别吵醒她。”
梵妮哼一声,还是气不过,“我看他根本是把这里当妓院,把娜斯塔西娅当妓女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一来,娜斯塔西娅就得满足他的性欲,几只安全套在地上晃着梵妮的眼,晃得她眼红得滴血,多看几眼她的理智就要丢失。
“你在胡说什幺?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娜斯塔西娅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蜷缩起赤裸的身子,湿黏的下体肿痛,好像男人的硕大还没抽出。
“妓女……”
她缩在被子下面,脑海里一幕幕重复着霍尔占有她的画面,在床上,在沙发上,在浴缸里,在洗手台上,在淋浴间里,在……
起初她不喜欢这样,慢慢地她沉沦了,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会抱着她,吻着她。
可是,她怎幺就变成妓女了?
书里写的,妓女就是陪很多男人睡觉的女人,廉价、低贱、肮脏,像一个东西,不像一个人。
她只陪一个男人睡觉,怎幺也是妓女了?
娜斯塔西娅想不明白,只感到痛苦,泪水涌流不止。
“结婚以后你就是法兰杰斯先生的妻子,你知道该怎幺做好妻子的本分吗?”
“……知道怎幺做才能生儿育女吗?”
“所以我才要告诉你,免得你什幺都不懂,到时还以为法兰杰斯先生要欺负你,坏了他的兴致,就是个不合格的妻子了。”
“……生孩子的地方就是你来月经的地方,孩子也是男人从那个地方种到你的肚子里的。他会脱了你的衣服,抚摸你的乳房,亲吻你,用他胯下的东西进入你的身体。第一次会有点痛,你得忍忍……”
“这明明……就是本分。”娜斯塔西娅哽咽着呢喃,心里却不完全认同。
“我看他根本是把这里当妓院,把娜斯塔西娅当妓女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在胡说什幺?走,出去!”
罗莎琳德并没有为她反驳梵妮的话,换而言之,就是罗莎琳德也这幺觉得。
“呜呜呜……”娜斯塔西娅哭起来,咬着被子心如刀绞一般疼。她哭得天昏地暗,总算明白梵妮一直没有骗她,结了婚生活一片苦闷,未来一片黑暗。梵妮一直都在和她说实话。
房门再被推开的时候,娜斯塔西娅的哭泣戛然而止,脑袋埋进被窝里,不愿叫人发现她的难堪。
罗莎琳德看一眼凌乱的床,以为人醒了,便进衣帽间里找,“娜斯塔西娅?”没找到,又看一眼浴室,依旧没找到。
她走到床边去,“娜斯塔西娅,你醒了吗?该起来吃点东西了。”
娜斯塔西娅咬唇不应,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就要掀掉她的遮羞布,她连忙出声,“我再睡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罗莎琳德一愣,蹲下身,低声道:“娜斯塔西娅,你怎幺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腔委屈又化作眼泪涌出来,娜斯塔西娅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哀求道:“我再睡一下……”
罗莎琳德忧心忡忡,没有头绪,恍然一想,怀疑她是不是听到了该死的同性恋说的话,但她张张嘴,安慰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
该死的同性恋说的话难听,但也没错。
罗莎琳德自知嘴笨,她直接走开,飞快跑去楼下将梵妮拽了上来,“你捅的篓子,你自己解决!”
“她听到了?不——我不要去!”梵妮想逃避责任,抱住楼梯的栏杆不愿走。
“你不去?那你口无遮拦说什幺?”罗莎琳德责问道。
“我……”梵妮低下头,别开脸。
她一直在期望娜斯塔西娅清醒,明白自己的人生需要掌控在自己手上,可是,她没有想过对娜斯塔西娅而言,无能为力的清醒是多幺残忍。
无知而无忧无虑,无知而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又有何不可?
有力的手掌用力攥紧,梵妮越过罗莎琳德,径自奔上楼梯。
窗帘紧闭,昏暗的寝室里哭声阵阵。
梵妮心生愧疚走到床边,隔着被子轻抚娜斯塔西娅,罗莎琳德无声走进来。
“娜斯塔西娅,对不起……”
哭声停了下来,娜斯塔西娅听出来是梵妮的声音,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出声。
“娜斯塔西娅,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我只是气他不能多留下来陪你……他理应多陪伴你,就算没有空暇,他也应该告诉你为什幺没有空暇……”
闻言,罗莎琳德难以置信地蹙起眉头,无声道:“你在说什幺?”
梵妮视而不见,继续道:“娜斯塔西娅,我很抱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被子缓缓掀开,娜斯塔西娅闷得红红的脸庞露出来,抽噎着问:“他应该告诉我吗?告诉我……他在忙什幺?”
梵妮认真道:“当然,而这才是夫妻。”
娜斯塔西娅恍然大悟地哭着,“所以他一直把我当妓女……”
罗莎琳德只觉火烧眉头,太阳穴突突跳,连忙抢在该死的同性恋火上浇油之前开口道:“娜斯塔西娅,我相信先生绝对不是这样看待你的,他只是希望你的日子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因为让妻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丈夫的责任。”
梵妮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
让宠物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主人的责任——这话应该这幺说。
娜斯塔西娅茫然地看着她们两人,不知道该听谁的话了。
“可是什幺都不和妻子说,妻子怎幺无忧无虑?”梵妮道,“做妻子的也会为丈夫担心呢,如果妻子什幺都不知道,她如何放得下心?”
罗莎琳德猝不及防一噎,这种事情她怎幺知道?
娜斯塔西娅见罗莎琳德无话可说,她看着梵妮,“梵妮,我该怎幺办?我不想在这里了,怎幺办……可以离婚吗?”
离婚,这个词出现在娜斯塔西娅眼前还没一个月,但显然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了。
罗莎琳德睁大眼睛,梵妮也愕然,措手不及。
“我不要和把我当成妓女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娜斯塔西娅哭着,被子下赤裸的身体更为她布满阴霾的心添上几分羞辱。
一早,不知道几点,霍尔起床前,还压在她身上驰骋一番,后来完事了才起床,而她喘息着,回味着他给的一切美妙感觉昏昏沉沉继续睡,直到梵妮来给她泼一盆冷水,冷彻心扉。
太晚了,梵妮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太晚了,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孩子都有了,法兰杰斯才不会轻易放过她,离婚,怎幺可能?
梵妮没想过事情会在三言两语之间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只是想让娜斯塔西娅不至于永远无知,也想趁机知道霍尔在欧洲忙什幺——只要娜斯塔西娅想知道,罗莎琳德就必须去打听。
她用眼神向罗莎琳德求救,罗莎琳德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深吸一口气,罗莎琳德恨死梵妮了,咬牙切齿瞪她一眼后温和说:“娜斯塔西娅,先生绝对没有把你当妓女看待,你不能错怪他。”
“是、是啊,他可能只是不知道怎幺当一个好丈夫,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结婚,对不对,罗莎?”梵妮心如刀割附和道。
没想到有一天,她得为霍尔·法兰杰斯说话。
“是的,这是先生第一次结婚,他还有得学习。”罗莎琳德忙道。
“不过我以为先生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很多男人都要好,比如夏佐·佐-法兰杰斯先生。”梵妮绞尽脑汁道,“娜斯塔西娅,你知道你的哥哥为什幺会离婚吗?”
“为什幺?”
“当然是和大多数男人一样,背着妻子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但是先生他对你可是忠贞不二,我和罗莎都可以担保,他在外面一个女人都没有,是不是,罗莎?”
“是的。”罗莎琳德微笑道,“先生像他的父亲,是名副其实的绅士,对妻子有绝对的忠诚。”
两人一唱一和,把娜斯塔西娅说得呆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问:“哥哥怎幺会背着斯特恩小姐有别的女人?”
她把注意力放在夏佐身上了,两人都不约而同松一口气,罗莎琳德看一眼梵妮,没有料到她会这幺干脆把自家老板给卖了。
“这……说起来很复杂,总之这是他的私事,我们就不要说了。”
娜斯塔西娅乖乖点头,又问:“先生真的没有别的女人?”
“是啊。”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娜斯塔西娅眨巴眼睛,擡起手抹了抹泪水,“我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婚姻危机解除,走出寝室,关上门,罗莎琳德和梵妮都仿佛累出一身汗,像是去干了什幺苦力活一样。
“你倒是能说会道,不过以后还是请你把嘴巴闭上。”罗莎琳德没好气说。
梵妮自知理亏,她吓了一跳,万一这事按不下去,传到法兰杰斯家,让他们知道是她在鼓唇弄舌,怂恿娜斯塔西娅离婚,别说她的身份要暴露,小命都随时不保。
“我知道错了。”她低眉顺眼说。
“对了,你刚刚说佐-法兰杰斯先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是真的?”罗莎琳德微微好奇道,“我以为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怎幺知道真的假的?”
“你说得那幺笃定。”
“本来就是,要不是有别的女人,好端端的怎幺会离婚?而且两人的孩子刚出世不久。”梵妮放低声音道,“我怀疑别的女人,就是那个人。”
那个不可提及的人。
罗莎琳德心领神会,“如果是她,那确实不意外,只是,她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