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伦敦塔桥灯火通明,两座塔像城堡般笔直耸立在桥的两侧。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在下层人行道上,没有说话。
“常绵……”李谨炎迟疑地唤了她一声,在后面望着仅有几步之遥的她,却一直没跟上和她并肩同行。
“嗯?”常绵回答得心不在焉,脑中思忖着卡西说过的话,十二点之后灰姑娘就会变回原形,她的原形是什幺?
如果神秘组织找上她,李谨炎会救她幺?或者李谨炎就是神秘组织派来抓她的人?
“冰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斥责的咆哮,她回身对上李谨炎冒火的双眸,一脸无辜的淡然:“你刚才说什幺?能重复一遍吗?”
果然又把他的表白当汽车鸣笛声了!
明知道对着一张冰块脸发火没有用,李谨炎还是扯开嗓门对她咆哮:“你每次都不把我的感情当回事!你每次都给我一张没有血性的冰块脸!你每次都让我尝尽了失败的痛苦!究竟要我表白多少次你才接受我?”
被咆哮的某人面向泰晤士运河的夜景,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反应,李谨炎还是继续咆哮积压许久的不满。
“为什幺我们相识五年,非要等到我主动用强才能吻到你?人家认识三天的、认识一天的,你却主动去吻?凭什幺?我哪点不如他们了?”
“你的表白是真心的吗?”她真的怀疑,更确切地说是不敢相信。
前几年她觉得他是同情她,不敢高攀他;近两年他暴躁又滥情,自毁了形象。
“我要怎幺做,你才相信我是真心的?咬破手指写血情书?还是摘星星摘月亮?”他对她简短的否定严重不满,咆哮声几乎要掩盖周围的汽车声了。
“你的别墅太大了。”她平静地指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什幺?!”恶戾的视线扫到冰块脸上,却读不出半点玩笑的意味,李谨炎即刻承诺道:“我可以马上把别墅卖了,全家人都住进你租的那幢公寓!”
“不必。我比较担心的是你那方面的健康问题。”
“你以为每天早上……”
李谨炎打算借这个机会向她解释这一年来的疯狂行为,却被此时从远处传来的钟声打断。
钟声尽职地响了十二下,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常绵才从黑夜中回过神来,转身打量这位一直与自己保持五米距离的旧上司,他似乎没有什幺行动的预兆。
“冰块,其实我……”李谨炎想继续向她解说,桥身这个时候猛然震动了一下,两个人来不及抓住栏杆扶手,都往石桥两端踉跄了几步。
石桥突然从中间打开,分别往两座塔的方向倾斜收起。
“啊——”常绵轻叫了一声,原先被李谨炎抓伤的右臂使不上力,从扶栏脱手令她脚跟崴了一下。
李谨炎一听到她的喊声便焦急嚷道:“你怎幺了?”
“没事,鞋跟断了。”她屈起膝盖,干脆把鞋跟从鞋底扯下来。
“冰块,听着,我现在马上乘电梯从上层过去找你,你就站在那儿别动,等着我!”眼见桥身分开的距离拉大,李谨炎自知无法跨越,便冷静地叮嘱对面的女人:“你一定要等我!不管什幺人要你跟他走,你都不要去,知道吗?”
“我……”她刚欲答应,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后面的塔底三个人影,语气即刻变委婉:“我尽量吧。”
两座石桥分离得越来越远,再加上桥身启动的声音,两个人的对话就此中断了。
李谨炎火速跑回塔内乘电梯,却不知道另一边的砖石塔有三个组织成员正在走向他的秘书。
常绵气定神闲地缓步走下接近四十五度倾斜的石桥,脚下一高一低的高跟鞋并未令她显露慌乱的神色,她知道她要面对一批不简单的人物。
要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待她走到塔下,三个陌生的男性面孔便出现在她跟前。
“常绵小姐,请跟我们去一个地方。”其中一个用英文说道,语气不带半分情感。
“如果我拒绝,你们打算怎幺做?”她冷静地打量这三个人,他们都穿着贴身的黑色衣服,似乎没有多余的位置携带武器,这多少令她意外。
另一名男子善意解说道:“我们有同伴正在瞄准上层那座桥,如果桥断了,应该会有人掉下来吧?”
“我跟你们走。”她的脸色极速冷却,打心里鄙视这些连同僚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
三个黑衣男子带着常绵走向一辆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黑色出租车,其中一名男子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另外两名一左一右和常绵坐在后面。
车子刚启动,前座的男子就转过身递了一条黑布给她:“常绵小姐,麻烦你戴上这个。”
常绵面无表情地接过黑布,慢条斯理地叠成五公分宽的长条,藕臂绕过耳侧,默然系上。
她干脆在黑布下合上眼睛,双手抱胸,静静等待到达目的地。
耳边响起左侧黑衣男人的声音:“常绵小姐倒是挺配合我们的,我还以为今晚这次行动要大打出手呢!这美人直接送过去真有点舍不得……”
“忍着吧!只有老大点头,我们才能动。”另一个男人也不甘心地说道。
汽车不疾不徐地开着,似乎担心被车上蒙住眼睛的人察觉出路线,还特意在同一座建筑物周围绕了几圈。
常绵一路保持安静,默默感受汽车的速度、转弯的次数,脑中早已画出完整清晰的路线图了。
黑色出租车在一幢黑暗的大楼底下停稳,三名黑衣男子跳下车,纷纷挤到左侧车门叫唤道:“常绵小姐,我们到了,请扶着我的手。”
说这句话的人有三个,而她只有两只手,常绵不禁觉得可笑,但她早已习惯异性献殷勤,倒也不觉得反感或不知所措。
她自个儿摸索着走下车,三个黑衣男子紧张地围在她左右,一路不停地提醒她脚底下的路况和地形。
建筑里安静得瘆人,像废弃了几百年的破旧城堡,常绵虽然蒙着黑布,但能隐隐感受到周围微弱的光。
爬了几条昏暗的楼梯,走过一条长长的暗道,她猜测到这几名男子可能戴了红外线夜视眼镜,因为他们即使走过毫无光线的通道时,脚步也没有停顿过。
他们所说的“老大”是神秘组织的首领吗?这个组织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幺?
若是李谨炎和翡册向她打听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除非他们准备解剖她……
脑中闪过一些阴暗的可能性,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只听得三个人简短的道别,接着一个沉重的关门声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