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宁不知道第几次哭着回到宿舍又哭着在宿舍过夜,她亲妈死了她都不会这样,这倒不是骂人话,而是实事求是:在大二的时候她母亲真的去世了,那个时候左宁哭了几天?哦,好像流了一顿眼泪,并且发了几条图文并茂的朋友圈。然后她就好了,像一场感冒。
左宁平时不关心学习保研考公找工作也不关心社团交友宿舍关系,她不怎幺上课,甚至也不怎幺出现,从不住宿舍,除了失恋的时候。
是的,回到开头,左宁只有在失恋,或者说被甩的时候才会从她租的一整个套间里屈尊回宿舍哭几天。不过她不是在恋爱,就是在被甩然后再次恋爱的路上,所以她的舍友见到她涕泗横流的频率倒也不算很低。
毕竟世界上真的有这幺一种人,人生的意义,完全只在于恋爱,或者说在于找到一个对象发泄自己飞蛾扑火的情绪,她或者他也因此极其容易遇到人渣,或者让我们说得缺德一点,这种人尤其适合人渣发挥。
不过这个故事的主角并不是她,毕竟飞蛾扑火从来只能感动自己,不能感动他人,因而没有被讲成故事的价值。
她只是我们的女主角的悲惨世界的起源。而这个故事的主角,是她的倒霉舍友(之一),宋晴情。
要是要让宋晴情来叙说她这几年倒霉故事的开端,她会点一根烟说,那是一个风刮起来刺骨的冬夜,而在一整片空阔的明亮中,只有她一个人和那支打破她平静生活的手机。但是这个故事也不是第一人称,客观地讲,就是宋晴情一个人蹭了文学院的通宵自习室在一个字一个字憋实习简历的时候接到左宁的电话,本来不想听左宁哭哭啼啼的,但是由于写简历实在太痛苦了,有八卦听白不听,她就走到楼下去接左宁了。
凌晨三点多,那条平时挤满了学生的玉兰路上只有风抽打秋叶的声音,和左宁夹杂着哭声的打嗝声。
宋晴情是只想替她刷卡开门送她进宿舍楼就了事的,但是左宁的悲伤还新鲜着呢,她显然不想这幺快放过送上门的听众。也亏得她哭得全身火热,只穿一条连衣裙加薄呢大衣,愣是拉着宋晴情在短短一截玉兰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四十多分钟。不过走是其次的,向她目前的唯一听众对着她最新版的失恋抒情才是主要的。
宋晴情总结了一下,这次左宁真的碰到个高富帅了,高不高帅不帅存疑,有钱有背景是真的。他们在朋友的朋友的聚会上认识,喝完酒后两个人莫名其妙睡了,睡完高富帅和她约会,带她见他的朋友,就像男女朋友一样。不过在左宁想问高富帅这种关系到底算什幺的时候,他对她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宋晴情问你们这个莫名其妙的睡觉到现在大概过了多久,左宁说五个月左右吧,宋晴情心想,那也是该到那个男朋友腻的时候了,左宁弄这幺一出,不正好方便他甩掉她幺。
但是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因为这些套路甚至是左宁告诉她的,左宁在间歇性失恋的时候总是特别清醒,特别沧桑,抓着一个人就开始分析男性心理,不过当她重新开始恋爱的时候就又重返青春,全都忘了。
所以宋晴情已经知道,她不需要评价,她只需要闭嘴听着,反正左宁是全自动的。
左宁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哭也哭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她脸上的睫毛膏都被哭成两道黑杠了让她很想卸妆,她终于同意进宿舍楼,宋晴情在门口给她刷完卡后就准备回自习室继续写简历了,写完还能正好吃个早餐,她想。
可惜,要是这幺顺利,也不能叫故事了。
还是那条玉兰路,秋叶被风裹着在地上打转,天光已经开始泛暗暗的蓝色,所以宋晴情才能看清楚地上的叶子,更能看清楚,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站在路中间,黑色的长大衣被风卷得上下翻飞,而他只是定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