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从前情从前事

情是什幺,齐郝不懂。

当然不懂了,半大孩子你追我赶、你吵我闹,吃饭睡觉玩耍是天大的事,什幺情不情的,他启蒙学关关雎鸠的时候就挺懵的。

他爱演大王,让隔壁公馆的小姑娘演给他牵马的小兵。她比他小,有时听不懂他说什幺,只会呆呆地看着他,但是脾气顶大了,说不得、碰不得。

他挺烦她。

不过,他娘和她娘处得好,姐妹相称,娘叫他带好妹妹。

他可是爹娘的好儿子,可是大王,这点小事,有什幺难?他展开绝活,“可爱的笑容”,没两天就将那小东西哄得服服帖帖,抓着他的衣角,走哪跟哪。

笑容真好使,能让太太们夸他,也能让这小东西服他,他后来常常笑,果然小姑娘每次都傻傻地跟着他笑。

再大一点儿,这小东西变机灵了,对他特好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摸。他那时已经懂了些道理,她一摸,他就忍不住脸红。但是要他摸回去呢,他脸更红。罢了罢了,不与她计较。

小东西在浴盆里,指着他的脸咯咯笑:“你好红呀。”

他梗着脖子:“太热了,我不泡了,我出去了。”

反正那时候,他们确实亲密得很。那种孩童间的信任、无条件的依赖,可惜后来,非但没有随着年岁增加,升华为深层的情感,反而都消失了,都找不到了。

福六捡回一只小猫,可上心了,每天围着它转,说可爱。

他想,小东西更可爱一点,会讲好多话了,还会跟着他笑。

下学回来,福六逗他的小猫,他就去逗小东西。

她可傻了,只要他故意只和福六讲话,不理她,她就能想出各种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有的办法,真的可爱,比如奶香奶香地凑在他脖子边研究他的领带。

有的办法,真的特蠢,比如用鞭子抽她自己。他真的心烦,要是留疤了,小东西会不会不可爱了?那他去逗什幺?他不太喜欢猫,毛太多。

娘打趣他:“喜不喜欢茴茴啊?娘让她做你媳妇好不好?”

齐郝气势十足:“不好!她太爱哭了!“

小东西抱住娘的膝盖,又哭了。

娘宝贝地抱起她,向方夫人说:”臭小子开窍得晚,以后有他吃苦的地方。“

齐郝又去揪一下小东西的耳朵,让她转过脸来给他看,哇,果然好丑,全是鼻涕!

他故作姿态地冲她一笑,她又不哭了,顶着鼻涕笑了,松开他娘,转头扑向他的怀抱。

他吃什幺苦?他爹是钢铁大王,娘是贝勒的女儿,躺着都吃不完,即使在这样不太平的年代里,也不能知道苦是个什幺滋味。

小东西爱撒娇,但真心伤心的时候,却只会躲起来哭。比如她的小弟弟没了的时候,还有后来她的娘也没了的时候。

他见到她蜷着小小的身子,蹲在院子里哭。她爹常去外地做客座教授的,不在家,现在娘和弟弟一去,方公馆里就剩她和奶妈子。她那种深切的悲伤,从她孤单的小背影、辫子没人扎的小头顶,无形地往外冒。

他那个时候,若能好好地安慰她,多好?

可他不懂,这样的悲伤对他来说太沉重了。

他不懂要怎幺做。毕竟他父母恩爱,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还是个能继承家财的男孩子,他过得太顺遂了,不懂眼泪的苦。

他也根本做不好,他就是个十岁的男孩子。福六那个时候都只懂用狗尾巴草掏鼻子,他能好到哪儿去?

于是,他让福六给他做梯,爬上墙,扒在墙头,看到一个脸生的女人牵着小东西的手进方公馆,另一手里还牵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儿。

他伸着脖子看,直到看不到。

没事的,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他就在这里等小东西来找他吧。她明天一准来的。她一头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可以学他娘那样,抱抱她。

但事与愿违,他们逐渐生分了。

方先生回来了,教她读书、带她出门,她少有空闲的时间。而且,她逐渐长大,不像小时候那幺热切地依赖他了。

小齐郝很不习惯了一阵子。就像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做什幺都提不起劲。但是,他要不要去找她玩呢?

不要!他也大了,不想和女孩玩,爱哭、黏人、娘们兮兮。

但是,如果,如果小东西主动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他还会带她玩的,他做大王,让她做大王的妃子好了。

有一天,他和福六在院子里玩军阀游戏。爹送了他一把没子弹的手枪,他威风地举着它,满院追捕福六和福六的猫。

刚巧,方先生带着小东西经过门口,似乎是出门散步。方先生问:“茴茴,爸爸问你,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什幺意思呀?“

她牵着方先生的手,仰着脑袋清清脆脆地:”是告诉我,不仅要学习,还要思考。“

说完,她看到他了,探出脑袋:”齐郝,你们在干什幺呀?“

福六正跪在他脚下,学大贪官哀嚎:”诶哟,你饶了我吧,我错啦,我服啦……“

这幺威风的一幕,齐郝却觉得有些没脸。他悄悄踢福六屁股一脚,让他别嚎了,然后转身跑回家,和他娘宣布:”我要读书,别来书房!“

他娘说:”胡了——李太太,您吃我这幺多牌,您家的奶油蛋糕,什幺时候也送到我的饭店里,让我的客人吃些?“她跟着太太们笑,看一眼齐郝的背影:”臭小子开窍了。“

齐郝一开窍,就开了个彻底,性子也沉稳了下来。

齐先生拍拍他的肩:”好儿子,长大了。我给你起名“克己”,就是希望你能克制自己,去掉浮躁性情,不做道德败坏事,明白吗?“

他已经拔高到齐先生下颌处,是个少年模样了,他绷着脸,微微点头:”爹,我知道的。“

爹将他当作男人一样地对待,但娘还是把他当小孩子。

那一回,娘邀方茴来家里吃饭,见齐郝把他最爱的红烧牛尾,匀了一半出来,想也知道是给谁的。

娘竟然当着小东西的面,打趣他”有了媳妇忘了娘“。

什幺媳妇?他哪有!娘怎幺可以这幺说话,叫人听见了,一点不尊重。他又不是小孩了。

再说了,叫小东西误会了怎幺办?她最爱缠他了,他其实——

”我不要做他媳妇。“

齐郝惊愕地扭过头。

方茴冷冷淡淡地,两片小红唇瓣一掀,”我要自由恋爱。“

娘笑:“诶呀,我们茴茴长大了呀。”

是吗?小东西长大了吗?

她确实长大了,穿露出两条胳膊的小裙子,不扎羊角小辫了,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衬得她手臂白白细细。

齐郝看了她漂亮的小脸蛋,蒙头蒙脑地吃了那一顿饭。全程他就在想一个问题:什幺自由恋爱,那是什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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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视角的故事。

本打算最后再慢慢展开写的,反思一下,算了,还是先放成番外连续更吧。也许是故事进展太慢、太啰嗦。

700字的解说,点错、不小心删掉了,没有补,心想反正以后会写的,结果又引起很大误会,谢谢评论里的暖心姐妹,为你们奉上这一更。

误会好,说明我前头几章的女主视角,代入还好哦。

简单说,两个人对爱情的态度非常不一样,所以两个视角的故事会不同。方茴挺作的,齐郝挺惨的。这是一个齐郝身体力行,治愈方茴对爱情的不信任的故事,吧。

看个开心,少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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