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小蹄子,竟然把凌春宫的衣裳洗坏了。”
夜幕低垂,日头已经不知躲到那座山后,只留下朦胧黑漆的夜晚。
初冬的冷风刮着脸颊,剌在皮肤上,浣衣局中正收着一天洗的衣裳,明天要赶早送往各宫里去。
这一声厉吼惊动了忙碌的宫女们,听说是凌春宫的衣裳,顿时都冷的僵住了身子,那可是皇太后宫里的衣裳,到底是谁那幺不小心。
“姑姑,是楚辞洗的。”
一个房里正叠衣服的宫女从里面小跑着出来,望着晾衣架一角的单薄缩影,中气十足的揭发道。
主管嬷嬷怒眸如闪电一样劈来,楚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佝偻着脊背。
冬日寒冷,也不知是冻得嘴打瓢还是害怕,嘴里唯唯诺诺,咬棉花似的吞吐不清“是...我”
人群中凭空发出习以为常的唏嘘声,大多都是看好戏的模样。
“嬷嬷,你不知道,人家是千金小姐的命,哪干的了咱们这些粗活啊。”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彻底爆发了议论,平日里对人的不满,此时也不背人的直接说出来了。
“是啊”
“人家锦衣玉食惯了,怎幺能干的了咱们这种粗活呢。”
“就是啊。”
“要造反啊?”李嬷嬷突然开口喝住众人。
她在宫里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些丫头的花花肠子,无非就是,楚辞是罪臣之女,以前是王侯小姐,论样貌才学都比她们高一截,见着出身好的,难免心里不忿,非得压人一头才算罢。
“楚辞跟我进来,其他人收衣服,今儿晚饭前不叠好归置了,谁都不许吃饭。”
主管嬷嬷都发话了,众人心里就算不平,也不敢多逞能的发作,喏喏的俯身应答。
“是,嬷嬷。”
进了衣物房,十几个宫女正跪坐席上分着衣裳,尽管膝盖上冰的没了知觉,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将衣裳叠的不见褶皱。
李嬷嬷刚坐下,楚辞双膝一弯就跪在地上,双肩在眼皮底下微微的颤抖。
“你还真是大小姐的命,做不了粗活啊”
“不....不是的,楚辞知道错了,李嬷嬷饶命。”
楚辞吓得趴在地上求饶,啪嗒啪嗒眼泪止不住的往下砸,身上丝毫不御寒的秋衣,包裹着她脊骨可见的身体。
前几天受的三十鞭,打得她皮开肉绽,本来庆幸这两日慢慢上手了,谁知又犯了这大错。
从进宫她就惩罚不断,一想到那湿冷的刑鞭,身上的疼痛就接踵而至的苏醒,愈合的伤口好似再次裂开。
李嬷嬷叹口气的摇头“你进宫已经有一个月了,大错小错,数不胜数,现在连最简单的洗衣服都做不好...”
嬷嬷嫌弃之意显而易见。
“我可以...学,求嬷嬷开恩。”
顾不得后背的伤口,楚辞垂死挣扎似的扑在李嬷嬷脚边,单薄的身躯躬身发颤,泛滥的眼泪断线似的滑落,发出溺水般的呜咽声。
可怜得小脸上分不清是吓得冷汗还是流出的眼泪,红桃似的眼睛透着害怕的惊恐。
虽然是扒着李嬷嬷的衣裳,却没有多少重量,可想而知人有多瘦弱。
李嬷嬷在宫里多年,这种事是司空见惯,但今日这情形,竟然有点不忍心,不免叹了口气。
“这回不是我饶不饶的事,明日凌春宫的衣裳你去送,若是回不来,这就是你的命。”
说罢,李嬷嬷无情抽身,挣开她的手,决绝地离开衣物房。
抛下楚辞一人呆坐的地上,眼角的热泪不断地流着,双臂发冷的圈住双腿,蜷缩着哭了起来。
次日早幕,天还没亮,浣衣局的人,便都已窸窸窣窣的起身,一个个穿戴整齐,来到衣物房前排队领各宫的衣裳。
上头宫里有早起熏衣的规矩,所以浣衣局要及时把各宫主子的衣裳送过去才行,至于那些有品级的公公嬷嬷,要更早些,不得要丝毫耽搁。
领了衣服,楚辞小心翼翼地端着往外走,脚下一个没留神,不知被谁给绊了一脚。
幸亏她眼疾手快,慌忙将衣物搂在怀里,才没掉在地上。
这要是脏了,她今日就恐怕是彻底回不来了。
“这回怎幺机灵了?”正排队的茯苓明目张胆的收回脚,不屑的瞥了人一眼“你可拿仔细了,别自己不会走路还怪别人。”
或许是吃惯了亏,或许是自知自己嘴上功夫远不及茯苓,楚辞也没打算跟她争吵。
手里把衣服抱得更紧,低着头,掂量着步子,稳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