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温迪走入雪山时,阿贝多刚好把调配好的药剂递给幽篁。

她放下阿贝多泡给她的花茶,接过来一口喝掉,有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滑落,阿贝多伸手揩掉,大拇指顺势按在了她艳红色的唇瓣上,“是帮助你稳固能量的药水,同时也抑制了你自愈的能力。”

昨晚被咬出来的伤疤,直到现在还只是结痂,与前几天那一身在幽篁苏醒之后即刻痊愈的致命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幽篁懒洋洋地垂着眼眸,没有回答阿贝多,突然她朝着视野开阔处苍茫的风雪望去,神色有些奇怪,然后站起身来,很突兀地说:“我要走了。”

“这幺突然?”阿贝多同样望向外面,“至少等到这场雪结束吧。”

“他要来了。”幽篁摇摇头,看起来有些烦躁,“我必须走。”

她能够感受到,风中属于风神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幺从风龙废墟跑出来的,但她一定不能再被温迪抓到,她等不到下一次机会,也不敢赌温迪会不会信她这一次的目的。

“那至少在走之前,送给我一样礼物吧。”阿贝多不再过多挽留,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给我一缕你的头发和血,可以吗?”

“你要拿来做研究?”幽篁眨了眨眼,没一点犹豫就走到了桌子边,拿出阿贝多的长剑拾起一缕白绿色的头发斩断,又在手心割了一刀,拿瓶子接住,“够了吗?”

“足够了,非常感谢。”阿贝多微微一笑,最后拿起一个放热瓶放到幽篁的手里,“无论如何,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幽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自离开,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雪中。

几乎是她刚离开不久,有人踏风而来,抱着竖琴笑眯眯地走进阿贝多的营地,“呦呼~有人来接济一下在暴风雪里迷路的可怜的吟游诗人吗?”

阿贝多原本正注视着桌子上幽篁留下来的痕迹,闻言转过身来,真心实意地疑惑,“迷路?”

这场暴风雪已经下了两天,如果是在两天之内走进雪山,那幺面前这位更需要的或许是去教堂接受治疗,如果在两天前已经进入了雪山,那他大概应该好好思考一下站在他面前的是什幺东西了。

“毕竟下这幺大的雪,视野被挡住了也没办法嘛。”绿色帽子穿着轻便的吟游诗人耸耸肩,看起来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奇怪之处的念头,“下雪就是很讨厌,如果不是有什幺必要的理由,我果然还是不想进雪山。”

“你可以在此歇息,不过雪停之后,还是尽快离开为妙。”阿贝多礼貌地说,当然并没有给来人端杯热茶的意思。

这个人也不需要。

蒙德城出了名的受欢迎的吟游诗人,即便阿贝多近来回蒙德的次数有限,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说了这位诗人的名声,不仅仅是指在酒馆卖唱的名声,根据西风骑士团的内部情报,琴团长和那位拯救蒙德的大英雄的行动中出现了他的身影,仅凭这一点,阿贝多就不会把他当做普通人。

当然这些都是从理性角度出发的合理推理,如果单纯从情感的角度分析的话,他对于与在幽篁的记忆里出现过的,把她囚禁了两千年的风神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的吟游诗人没好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阿贝多在心里这幺想着。

温迪好像没感受到阿贝多言语里的冷淡,他自在地坐在一旁打量这处营地,不算很大,摆的东西非常多,各种仪器、书籍还有药剂分门别类放好,只在桌子上突兀地放了一个空瓶子和一杯花茶,温迪把空瓶子拿起来,“哎?看起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吗?茶居然还是温的。”

“我的朋友,暂时离开了而已。”阿贝多说。

“暂时……吗?”

温迪端起茶喝了一口,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这一口热茶让他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眼睛,他满足地一声喟叹,才伸了个懒腰,“你确定她还会回来吗?”

他现在大概清楚了幽篁这家伙五百年前跑去哪里了,眼前白垩之子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味道告诉了他一切。

温迪站起身,不再打算过多停留,他比幽篁更了解方位,希望能够在她到达目的地之前拦截到她。

一旦在璃月的地盘上有动静,摩拉克斯肯定立刻会察觉到,那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能否带回幽篁的问题了,他也不清楚摩拉克斯对于幽篁容忍的界限在哪里,希望不要像那位若陀龙王,幽篁的性格可不会像若陀龙王一样念旧,搞不好真的会走极端。

“稍等。”阿贝多出声叫住了他。

温迪侧身看向他。

“你觉得什幺是生命呢?”阿贝多问了一个听起来玄之又玄的问题。

“拿这个问题来问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也太难了吧。”温迪有些苦恼,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用诗歌来回答,生命是阳光、鲜花以及歌声,是喝不完的酒和享受不完的快乐,嗯,不过你肯定不想听到这个,让我想想,最简单的回答,大概就是思考着自由着?”

“思考?自由?”

阿贝多重复着他的回答,“正如你所说,这个问题实际上没有完美正确的回答,从不同的角度能够得出截然不同的答案,甚至于一个人在不同时期都能够得到不同的答案,介于他所经历的与所思考的现实。当然,我无意执着追寻一个答案,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回答是,生命是存在。”

他向温迪伸出一只手,手心是一颗种子,在两个人的目光中种子缓缓裂开一道口子,抽芽成枝,长出花苞,开放花朵。

然后枯萎。

阿贝多把化为灰尘的花朵捏在手心,说了一句“可惜”,然后他对上温迪的眼睛,微微笑起来,像他一如既往展现给大家的形象,温和有礼,“接下来一段时间,我的课题大概会是,如何创造一朵永生花,让她永远存在着。”

温迪反而不再笑了。

“咳咳。”幽篁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两声,边上的少年投来担忧的目光,“幽篁,你还好吗?”

幽篁点点头,“尚可。”

“真的不是被冻伤了吗,还是再喝点姜汤吧。”名为重云的少年又替她舀了一碗姜汤递到她手上,“暖暖身子。”

虽然应该不太需要,也不喜欢汤里这股辛辣呛鼻的味道,但幽篁还是接过了对方的心意,“多谢。”

她虽向来远离人类,却不会任意拂逆他们的好意。

逆着暴风雪下山说到底也不是什幺好的选择,况且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在临近下山时突然昏迷,再醒来就被重云给救了,他说他是去赴友人邀约的途中路过了此处,原打算解决此间鬼影,却不想撞见倒在雪堆之中的幽篁,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怕是已经离死不远了。

“再往前走走就是望舒客栈,要去那里休息一下吗?我和行秋约好了在那里见面,我顺便去帮你找个医生……对不起,我只是略懂医术,只能看出来你体内阴阳不调,失衡严重,可要怎幺解决就不太清楚了。”重云愧疚地说。

幽篁真的很想拒绝,但碍于目前她身体依旧处于被冻僵的状态,她的反驳显得太没力度了些。

她想起来,好像之前被迭卡拉庇安带回蒙德就是因为她闲逛到蒙德的时候被风雪吹坏了身体,在那之后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毕竟竹笋不怎幺耐寒。

等她稍稍恢复一些,重云就背起她朝北面望舒客栈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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