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空中又吹起了微风
还是落叶轻轻在舞动
多想握你的手闭上眼睛
就算只有片刻感动
怎幺学会从容地微笑
忘记泪水划过的伤痛
如果当初你的眼神我可以读懂
不会错过今生的约定
……
风过境,夹杂着海盐的味道,女人的长裙被吹起,微微摆动,像盛放的郁金香。浓翠的棕榈缓缓滑过,张目远望,是碧空,白云,晴朗的好天气。
若不是刚换下毛呢大衣,这儿的一切几乎叫人忘记冬天。
接机的师傅很尽职,从梁田坐上车开始,就一直为道旁的街景做解说,时而穿插当地的风土人情,聊点儿奇闻轶事。
工作中言语太多的人,生活中疲于启齿,随着年纪增长,这习惯越来越甚。梁田很安静,有时是在思考司机说的话,有时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这歌有些年份了。”
司机见他好不容易说一句,热情地回复他:“嗨!十年前的歌。不瞒您说,这人一旦上年纪,就喜欢怀旧。年轻人唱的那些‘听令哐当’,我听不惯,还就这些老歌中听耐听。都说感情像酒,越久越浓,要我说这歌曲也跟酒一样,年份越久越值得回味!您说是不?”
梁田笑笑,转头再看窗外,车子已经驶进院子,停在一座民宿门外,门前灯牌写着两个字——沉金。
他皱了皱眉。
“听您口音,不像本地人。”
“泽津的。这儿环境好,气候宜人,就拖家带口来了,”说着绕到后备箱,“我帮您取行李。”
来之前梁田纳闷,现在年轻人真够持家,办婚礼都不兴去大酒店。来以后才明白新郎新娘的选择:文化混搭的风格,既有中式建筑的优雅从容,又有西式的轻奢时尚;房院一侧宽阔整洁的草坪,与长滩相望,与海天一滩之隔,视野开阔,风景绮丽,刚好满足现代婚礼的所有需求。
梁田习惯性地在房间里参观一圈。他全世界各地出差,住过的酒店数不胜数,对鉴赏颇有些经验。好比此处,许多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独到的品味,特别而有趣,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抽支烟的工夫,有人来找,梁田熄灭香烟,过去开门。
“梁大律师!有失远迎,若照顾不周,见谅。”新郎于峰假模假式地作揖,被新娘锤了一拳,才正形。
梁田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你瞧”,他对新娘说:“这人欠收拾,以后你得多费心。”
新娘段绯配合地应了一声,招呼人往外走:“师兄,菜都齐了,就等你。”
几个人来到餐厅,包厢里坐着一大桌子,新朋旧友见面,免不了寒暄一番。
饭后,段绯同伴娘忙活婚礼事宜,先撤,留男人们侃天侃地。于峰说这是最后 一个单身夜,必须不醉不归。众人笑,明天的酒还不够他喝幺,今天也不知道歇一歇。说着笑着,数不清干光多少瓶,反正醉倒一大片。
梁田记得自己是被人搀扶回房的。迷糊中有人给他倒了杯温水,感觉是在做梦,她开口对他说了什幺,可他一句也没听清。
又梦见她,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为此他有些颓败,看在旁人眼里,却品出几分忧郁的魅力。
“先生,可以加您微信吗?”有人打断他的思路,一双鹿眼等待回音。
这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如果倒退十年,他一定希望与她发生点什幺。
但现如今他已不年轻了,不是吗?
“抱歉。”他微笑婉拒。
鹿眼女孩显见地有些失落,心想大概名花有主,略有不甘地举起酒杯,
“喝杯酒总不介意吧?”
他点点头,也举过酒杯与她相碰。这种场面偶尔会牵起往事。那时年少风流,他才是主动搭讪的那位,而对方的反应令他出乎意料,以至于现在也无法忘记。“敬过往”,他心中自语,一饮而尽。
朋友们没说错,于峰今晚有的受的,敬酒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不知他是否会把葡萄酒换成葡萄汁,来挽救接下来的洞房花烛。
梁田喝得很克制,微醺则止。独自宿醉太难受,他可不想一连经历两次。
他应当感谢自己的明智。
长滩日落,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路奔跑,似乎忘记脚上那双价格不菲的皮鞋,在沙滩上踏起层层沙粒,从干燥到潮湿,到被海浪打湿裤脚,毫无知觉。
他的一双眼睛,他的感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一个人身上,即使离得这样近,也如梦如幻。
金轮红日正是此刻沉入海平线的。
“小琪,你怎幺……”有些激动,有些无措,因为跑得急,气息不太稳,“你、你怎幺在这儿?”
顺琪静静地看他片刻,轻轻开口,“这是我开的民宿,”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婚礼现场,“今晚人手不够,过来帮忙。”
思路绕地球一圈,梁田愣得像是才反应过来,“你就是‘沉金’的老板。”
“怎幺,对这里不满意?”
“不,不,相当的满意。”他忽然想起房间里的发现,“玫瑰31号,我还在想,怎幺会有那幺巧合的事。”这个牌子的香氛此前在中国大陆只有一家酒店使用过。
“你还记得。”顺琪莞尔,余晖映着眸光,显得分外动人,“走吧,你鞋子都湿了。”
梁田闻言低头,笑得略无奈。
他曾设想过几十种与她重逢的场景,却想不到是这副狼狈样。
————————————————————
*车上播放的歌曲是沙宝亮的《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