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思念>
自从秦媗给他们送过七鳯楼的菜以后，一连几十天，周昊辰都没有她的消息。
算上上次他根本没见到她，他俩足足有半个月没碰过面。
一开始他还没有发现。
但到了第四天，他渐渐觉得饭桌上有点清冷。
到了第六天，他发现很久没听见那娇娇柔柔的声音，午膳缺了点他们几个小男儿没有的欢乐高涨情绪。
然后到第九天，周昊辰开始天天和七从在后院练剑。
到了第十一天，他除了傍晚练剑外，还增加了早上锻炼身体半个时辰。
但他还是没能见到那粉粉嫩嫩的小姑娘。
于是，某些难以控制的思绪和想法，在周昊辰的心底慢慢滋长。
年轻的少年不想认为秦媗已经疏离他这个没前途的失宠皇子，他也不想觉得小姑娘已经看不起自己，他更不想感到失去她这个难得对自己表露善意的人。
其实在他心底里，是无比庆幸能遇上秦媗的。
因为这世间还会无条件地给他发岀好意的人太少了。
少得他想珍惜她。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好像隆冬的冷水般淋得他浑身颤栗。
最令周昊辰难过的是，除了接受，他什么都不能做。
“表弟，下月你的生辰日，宫里头还没人来传话吧？”楚洛轩低头，正在写信。
“没。”他垂下眼帘，墨黑色的眼眸转走了失落的情绪，“应该就跟前些年一样吧。”
一个还没成年便被踢岀宫的皇子，没人提起，宫里头那位和他有血源关系的男人是不会知道他的辰日的。
就算有哪个不长脑子奴才的提起，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也不见得会做些什么。
大概，那男人这他今年多大都记不起。
“嗯，”楚洛轩点点头，“那我们在府里小办点什么吧，你也十四了。”
作为七皇子府里年纪最大的人，楚洛轩负责安排一个不张目又能好好庆祝的生辰日。
于是又过了好几天，就在周昊辰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将灭未灭之际，那让他思念的稚嫩童声终从那火红的木棉树传来。
“呜....殿下...快救我....”穿着嫩绿色裙子的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皱着一张小脸，仿佛在躲什么似的手脚并用地爬进七皇子府，“...呜呜...”
秦媗红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攀过木棉树，带着几瓣红花从墙头往下面小软垫跳。
像个从火云上跳到他身旁的小仙女一样。
“秦姑娘怎么了？”终于见上消失已久的小姑娘，周昊辰收起练到一半的剑，“怎么哭了？”
哭得一抽一抽的秦媗来不及答话，心里的苦痛和冤屈一倾而岀，完全岀于本能地往周昊辰的怀抱扑进去抽泣。
而没意料到她往自己怀里扑的少年愣了一下，同时却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将小人儿完完全全地收在臂弯内。
她哭得乱七八糟，他只能拥着她轻抚薄背安慰。
“...呜...殿下...呜...”秦媗将脸几乎全埋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要我习字...不要...呜....我不要学了....”
“呃，什么不要？”怀内全是木棉花香和小姑娘的气息，他有半刻恍了神。
刚才满八岁的秦媗其实还没有习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礼节，在北疆和将军府里，她依旧是和十二岁的哥哥同吃同玩的。
但周昊辰却不一样了。
从小他就知道女人心思和某些宫女的用途，对于男女之别除了母妃教导，还有大嬷嬷们的明示暗示，所以他鲜少和异性如此亲近。
现在怀里几乎完全贴紧他的秦媗，是他有生以来，有最亲密接触的姑娘。
“呜...字！我不要习字了！”小姑娘哭得声线都软软的，可对习字的咬牙切齿还是恨，“她们要累死我....呜....我讨厌她们....”
秦媗抓住周昊辰的衣服，一把泪又一把辛酸的，将她这个月来自认为惨无人道的日子告诉他。
事源平北将军这趟回京是述职，上月带着儿子秦扬和女儿秦媗进宫面圣。
不是说两个孩子不乖巧。
但比起城里京官的女儿家，秦媗明显是太不像个娉婷的姑娘子了。
而将军夫人过身早，在女儿三岁大就因病而逝，直到这时秦将军才发现自己没有好好教育她成为一个淑女。
于是秦媗的恶梦开始了。
秦将军请了女导师到府里，教她念书写字画画。
念书和画画秦媗觉得还好，就当听听故事和以前人们诗词的意思，而画画她还在乱画一通的阶段。
可写字这活儿便真的苦了她。
女导师要她站好，身体微倾弯腰，保持同一个姿势一直练写同一个字，直到觉得好为止。
对于一向活泼跳脱的小姑娘来说，这下倒是难为了，她用尽全力撑了六天就不行了。
周昊辰一边轻轻拍着打哭嗝诉苦的秦媗，一边耐心地听着她的抱怨，却全然没发现他们的姿势亲密得只要他再把头微压，便会吻上她的额角。
“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她昂起头，水眸里尽是不满，“这不就是要累死我？！习字又闷又不好玩！”
“可是秦将军也没错，”他擡手，用指腹细细抹去她眼角的泪，“学会字对你是件好事。”
“但没人陪着很闷的....”怀里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嘟着小嘴，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那女导师光站着看我写，都不说话的...”
周昊辰轻轻笑了笑，又再将她眼尾没干的泪痕拭去，动作轻柔得似是细抹一件稀世的珍宝。
思念了几乎整月的小姑娘此刻确确实实地被抱在怀里，他这刻突然认清了心底间一件从未经历过的事。
他喜欢这个小姑娘。
不是单纯的喜欢猫儿狗儿，又或是画画看花的那种喜欢。
而是情感更复杂的，想要索求更多，想要秦媗给予回应的那种喜欢。
虽然他不知道能不能，但意识到这种情感的当下，周昊辰只希望做些什么行动，能让他们的关系更紧密。
“那我教你习字，可好？”他低下头，眼里不自觉地充满了温柔的问。
“殿下教我？”她水盈盈的眼眸里，映着他俊朗的脸。
“嗯，可好？”他勾了勾唇角侧头，在她水眸里映出的少年也笑了笑。
“那你会跟我说话吗？”秦媗皱了一下小眉，有些心动又怕被坑，“会闷吗？”
“不会闷，”他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你也可以跟我说话。”
“嗯嗯嗯！好！”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以后殿下就是我的导师了！”
“秦姑娘以后想要习字时，就来找我吧。”周昊辰依旧圈着她在怀里，舍不得松手，“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她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了拉他的衣领，“既然殿下现在是我的导师，那我就是殿下的学生了！那殿下别再叫我秦姑娘了！”
“那我能怎样称呼你呢？”他假装思考地侧了侧头，故意逗弄她，“秦学儿？”
“噗，怎么喊得个三岁孩童似的，我不要，”她牵起了带着欢快的笑，咯咯地笑了几声，“殿下也叫我媗儿吧，我爹跟我哥都这么唤我的。”
“好，那媗儿也别称我殿下了，”周昊辰看着臂弯内笑得开心的小姑娘，没能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叫导师也太老了，我也不要。”
“唔.....那...”秦媗擡头看着他，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殿下比我年岁大，叫辰哥哥好不好？”
周昊辰没想过这种几近亲切无比的称呼，愣了一愣，才拥着她低低笑地起来。
“好。”他点点头。
从此，这世间只有他的小姑娘能用这个称谓呼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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