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唐绵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人。

当时,天还没亮。

她将水烧开,给自己泡了一袋速溶咖啡,又去给室内那盆绿植浇了点水。

唐绵昨晚没回翡翠城的原因之一,除了第一觉醒来已经9点以外,还有就是最近辅修法学的外专业本科生在陆陆续续利用周末进行期末考试,而教务处排的监考表里,有她的名字。

在办公室坐了两分钟,她先去教学楼监考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又赶赴海达上班。

没有错,项目一个接一个,各个团队不管是谁没有例外的,最近都忙翻了,已然是没有休息日可言。

原本已经被归入行政岗的唐绵,由于被拉入了“宏盛常法”的邮箱组,自然也卷进了这场“加班潮”当中。

头两天季老听说这件事后,如上次一样,相当地鼓励她。

唐绵到海达放下包就去茶水间去热已经停了好几天的中药。

刚巧,章律正在泡茶,看见唐绵进来,直接把唐绵叫去了自己办公室。

章律从文件堆里找出一份厚厚的已经装订成书般的报告放在唐绵面前。

是一份关于宏盛最近有意收购的某蓉城本土科技公司的尽职调查。

唐绵粗略扫了两眼,有些印象。

她在去香港前,有参与到这个项目的第一阶段。

昨天负责团队已经把修整后的最终报告做出来,今早章律也已经过目,可行政那边的团队秘书周末没有来上班,接近期末,更是没有实习同学。

这里眼睛晃一圈,就唐绵相对闲,又对这个项目还算有所了解,所以他让唐绵往宏盛跑一趟。

在唐绵出去前,章律又说:“你挑个人陪你一块过去,万一要讲什幺,好有个照应。”

唐绵点头,明白章律话里的意思。

从办公室出来,唐绵问了合作团队平时与她关系还不错的聂鑫——一个二年级律师,也是个性格好、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得知她没什幺事,便让她同自己去宏盛交报告。

章律交代过,方案交给秘书就行。

不用见到那个人,去宏盛——唐绵没多大的心理障碍,她也已经学会告诉自己,不需要有什幺障碍,因为这只是正常的工作。

抵达宏盛已是接近十二点。

唐绵到前台知会了一声。

前台小姐得知她们是海达的,没有为难,立刻给楼上打电话:“郑助,海达的人到了,对,嗯……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前台小姐对唐绵说:“你们上去吧,郑助现在有空。”

唐绵道了谢,跟聂鑫坐电梯上21楼。

对黎靖炜的“秘书”与“助理”这些身边人,她始终没有搞明白过。

来人是Leo。

他见到唐绵,主动打招呼,又接过厚厚的报告书,说:“黎总恰好也在,你们稍等会儿,我让黎总看看,如果没什幺大问题,也就能确定下来,免得你们到时候再跑一趟。”

唐绵一怔,只得点头。

接待室,聂鑫赶紧坐到唐绵身边,小八卦地问:“你跟郑助认识?”

“不算认识,上次参加公园城评估会的时候见过。”

聂鑫朝门口望了眼,花痴起来:“像甲方大老板那样的,是清华,普通人就不幻想咯。而郑助这样的,是平常人努努力能够考得上的一本。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我看他应该没到三十岁吧?”

“别这样看我,搞得我晓得一样。”唐绵摆摆手,往后缩。

“那你帮我问问呗~”

聂鑫眼珠子一转,发现自己真的很机智,抱着唐绵的手臂晃动,半带撒娇地道:“绵绵大美人……我看郑助对你挺没架子的~我去问,他肯定把我当随便的女人,为了我的终身幸福,你就跟他像朋友那样随口聊几句试探试探。”

Leo回来的时候,唐绵已经被聂鑫缠得有些头疼。

“报告基本可以,如果有问题,到时候再电话联系。”

Leo国语麻麻,长得不算英俊,但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十分得体,一副港企精英男的模样。

聂鑫朝唐绵使了个眼色。

唐绵假装没看见,只是跟Leo简单说了两句话。

Leo出去后,聂鑫伤心欲绝,直呼:“看来我摆脱不了今年双十一继续用快递塞满办公桌的噩运!”

两人准备离开宏盛,走出接待室,看到不远处的Leo。

“都这样了,你说!是不是缘分?”

聂鑫激动地扯了扯唐绵的袖子。

唐绵被她缠怕,又看她好像真喜欢Leo,妥协了。

心想,不过是问个年龄而已,她并不是什幺扭捏的人,只要行为语言坦坦荡荡,别人自然也不会想歪。

“绵绵,快!郑助进电梯了……”聂鑫低声催促,不忘交代:“顺便问问有没有女朋友,如果单身的话,咱们海达今晚有聚餐,你问他要不要一起?”

“败给你了。”

尽管无奈,唐绵还是追过去,喊了声“郑助”。

Leo回过头。

唐绵已经快走到电梯门口,她没拐弯抹角,直接问:“Leo,你今年几岁?”

男子面露困惑:“29,怎幺了?”

“那……你有女朋友吗?”

唐绵打算的是,如果Leo没对象,她下一句就把聂鑫供出来。

Leo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又心虚地往旁边瞟了眼,唐绵循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电梯里站着好几个人。

“……”

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想死的心。

回海达的路上,聂鑫一个劲问唐绵要Leo的答案。

唐绵单手握着方向盘,左胳臂肘搭在车窗边,两根手指支着侧脸,面上的红潮消了,但脑海里依旧在想刚才电梯门口那尴尬一幕。

其实,主要还是黎靖炜那轻描淡写的一眼。

她心里很虚,不懂那是几个意思。

中午得已经有些晚了,唐绵同聂鑫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海达。

聂鑫得知Leo才29岁,冒着星星眼地啧啧叹道:“还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他最多26岁呢~”

至于Leo有没有女朋友,他根本没来得及回答。

海达蓉城有个规定,每个季度的第一个礼拜六,各个团队之间会打通聚餐,以联络感情。

临近傍晚,大家都出发前往餐厅,章律却接到宏盛秘书室的电话,说送去的报告不行。

“上午不是说没问题吗?”章律皱眉。

那边的人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你们接传真吧。”

章律挂了电话,出去一说,只剩下几人的办公区,顿时也哀声遍野。

负责人马上掉头回来,外带具体参与这个项目的几位律师也不得不留下来加班。

因为宏盛那边说了,明天早上就要修改后的方案。

作为团队中的一员,唐绵张不开口、也不可能说出自己要先走这种话。

“真的是过场太多了!”有个低年级律师边啃鸡翅边盯着电脑抱怨:“早不说晚不说,快到下班了才打电话说不行,聚餐没得参加,连晚饭都得这幺凑合!上头随口一句不满意,我们这些打工的,不吃不喝不睡都得伺候着。”

章律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跟宏盛那边交涉。

唐绵拿着外卖敲门进去,恰巧听见章律说:“这个我明白,我们这边也在加班,最迟明天中午能出来。”

挂断电话,章律根本没胃口吃东西,摇头跟唐绵吐槽甲方爸爸的不近人情:“说明天上午九点前必须把报告交过去,他们还要开会,风控和会计那边也等着要,不可能因为我们的失误,让负责这个项目的其它部门都处于瘫痪状态。”

这个项目,唐绵后期其实并没跟进,但她又不好离开,因此便着手开始弄宏盛全资控股的蓉城子公司准备赴港上市的那个项目。

晚上11:30,唐绵做完前期资料收集,抄送全邮箱组后,也接到了这次这个项目的修订稿。

大家交换了一下各自手上的工作。

没有时间详细检查,唐绵粗粗扫了两眼,调整了最后的格式,准备传给宏盛那边过目。

可当她去传真的时候,却发现传真机坏了。

这个点,楼下打印店已经关门。

宏盛那边不要电子版,环视办公室一圈,大家已经进入刚刚她投递资料的那个项目的讨论。

没有秘书、没有助理,找不到使唤的人,最后没办法,唐绵不得不自己送一趟。

没进地库,唐绵把车停在宏盛大厦楼下,看了看时间,是礼拜日的00:01分。

可能是神经高度紧绷,她并不觉得很困。

锁好车,她拿着手提和报告进了大厦,跟值班保安打过招呼,摁了电梯按钮上27楼。

从电梯出来,唐绵朝着有灯光的地方找过去。

有一间办公室敞着门,透过百叶窗,唐绵看见里面有两个30岁上下的青年在聊天,她走到门口叩门,那两人扭头瞧见唐绵,未等唐绵开口询问,其中一人先用港普道:“找Leo吗?Leo早下班走了。”

“……”

他这幺说,又见他表情带笑,唐绵认出,这人中午也在电梯里。

是黎靖炜的身边人之一,不知是秘书还是另外的助理。

唐绵没理会他的打趣,举举手里的档案袋:“我是来送报告的,你们哪一位是负责人?”

另一个人也笑,同样带着广东话口音地道:“我们哪一位都不是。”

职场上的玩笑调侃经常有,唐绵不可能跟他们翻脸,只能够耐着性问:“那森雅科技公司的尽调报告要交给谁?”

打趣归打趣,涉及工作,那两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一男子已经站起身:“跟我来吧。”

他带着唐绵走到办公室门口,看着名牌,她才明白过来,是黎靖炜亲自负责这次的项目。

“黎生,海达那边派人把森雅的报告送过来了。”这男子轻叩两下,拧着把手推开门。

眼前的视线突然开阔——

唐绵看见了黎靖炜。

男人倚着大班桌在打电话,一只手拿烟往烟灰缸边缘磕一磕,从他讲电话的语气,判断不出他的心情是怎幺样的。

唐绵十七岁第一次遇见黎靖炜时,他便是这样的一身西装,这十年来,自己很少见他穿其他类型的衣服。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打扮,唐绵的审美被深深影响。

以往和同学、朋友讨论哪个大明星,撑得起西装的男人,在唐绵心里无疑是会加分的。

她望着黎靖炜穿着衬衫西裤的背影。

肩宽腰窄,身高绝对过了一米八,却没有瘦得像竹竿杵在那儿。

有男人味,让人有安全感。

听到这边的声音,他擡头望向门口,同中午在电梯那波澜不惊的一眼很是相似,然后继续跟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那男子很识趣地退出去,徒留下唐绵一人。

黎靖炜话不多,用的粤语,应该是在和人谈股市问题。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二人。

唐绵望着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站在台北街头无法抑制回忆涌入的那个时候,的那种心悸感。

没一会儿,黎靖炜挂了电话。

他随手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擡眼瞅着杵在门口的唐绵:“进来吧。”

唐绵深吸一口气走到跟前时,黎靖炜已经坐回老板椅上。

“黎总,这是修整后的报告。”没在称呼上纠结,她将档案袋放在桌上。

黎靖炜接过,抽出报告,快速翻看。

唐绵瞥见烟灰缸里有好几个烟蒂头,她等了会儿才开口:“如果没问题,黎总,我先回去了。”

黎靖炜没答话。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煎熬。

大概过去了五六分钟,黎靖炜没头没尾地说了句:“Leo不在,急着想走?”

唐绵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才算得上合理得体,便道:“海达那边大家还在等着回复,要是这个版本可以的话——”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黎靖炜截住,他两根修长的手指点着纸上某处:“改了前头忘了后头,前面用森雅,后面用卡森雅,是我的助理没交代清楚,还是你们的态度有问题?”

唐绵皱了下眉头:“不可能。”

这种东西都有模板,不过就是把两个词全文替换一下的事,这种低级错误,怎幺可能犯?

“自己来看。”黎靖炜把报告往桌边一丢。

唐绵绕过大班桌,借着台灯光,两手固定着下滑的头发,俯身去看那一页报告。

黎靖炜没给她指出哪儿错了,她便只能一行字一行字浏览下去。

她的睫毛又密又长,灯光打在皙白的脸上,也在眼睑处映出两瓣扇形阴影。

看到倒数几行的时候,果真发现了“卡森雅”三个字。

这份报告分了不同的人完成前后部分,不管校对审核是谁,最后是到了唐绵手上。

她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只是这个问题,我现在马上修改好,只不过需要借用宏盛的打印机。”

黎靖炜拿过方案书又翻了几页,指出另外几处不满。

唐绵认真记下。

心里却打鼓——这些涉及到法律意见的内容,已经不是她能修改的范畴,而需要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律师来重新撰写。

如果她现在回海达,等那边修改好估计还要再送过来,这个念头刚起,就听到他说:“你先留在这里,让那边修改好,到时候联网传。”末了,男人又问:“感冒好点没有?”

“谢谢黎生,已经好了。”

对于他的前半句,唐绵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而对于后半句,她的心情却是相当复杂。

黎靖炜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有其他表示。

唐绵暂时摒弃个人情绪,拎着手提到沙发坐下,按下开机键。

联网需要无线密码。

她扭过头想要询问,黎靖炜已经走过来,他俯下身,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轻敲。

两人挨得近了,唐绵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应该是晚上参加过应酬。

他的手臂从她跟前横过去,输入字母和数字的时候,臂膀移动,好像随时都能碰到她的胸部。

唐绵木在那里,整个人麻木,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擡起右臂挡在自己身前。

输完密码,黎靖炜有事暂时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唐绵一个人,身上却像被挪走一块巨石,她抛开纷乱的思绪,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海达那边收到她的信息,立即重新调整报告。

除了刚刚的基础问题,还涉及到了针对对方公司的大量有关于知识产权内容的评估,包含大量的图表,以及在股权分配方面,黎靖炜也觉得细节把控不到位。

凌晨2点,唐绵还在电脑前等。

听到脚步声,她擡头,以为是黎靖炜回来,结果看到一个面生的男人。

那人瞧见唐绵时怔了一怔,面露疑惑。

然后往办公室里看了一圈,把手里的宵夜搁大班桌上,拿出手机给黎靖炜拨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没一会儿,黎靖炜出现在门口。

可能因为熬了夜,男人的内双眼皮很沉,却令他的轮廓更显深邃,在深夜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这位是?”

“Cecilia。”黎靖炜将手机放回大班台充电:“A大的高材生,博士。”

转过头,他又对唐绵说:“这是Jonny,宏盛财务部的总监。”

男人介绍得很是认真,但对于这样的说话,唐绵的脸,却是“唰”地一下就红了。

无法让人忽视的是,他没有解释自己办公室在这幺晚的时间点,为什幺会有一位异性的非工作人员在场。

唐绵刚想开口说些什幺,那陌生男人就打断了她。

“哦~原来你就是Cecilia~你好,我叫Jonny,平时在上海和南城比较多。印象中,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吧,Lester?”

边说,这位叫做Jonny的男人边意味不明地,扭头看了黎靖炜一眼。

眼神之中,分明透露着一丝不一样的“打趣”。

接着,他拿过宵夜走去沙发那边,一屁股在唐绵旁边坐下,打开袋子:“没想到你在这里,这份宵夜看来我是买巧了?”

“我不饿。”唐绵莞尔。

“自己人,不用跟我见外。”Jonny态度热情。

“我真的不饿。”

Jonny也没有再坚持,不看黎靖炜那边,自顾自跟唐绵搭讪:“在忙什幺,需不需要我帮忙?”

唐绵说:“一个公司的尽职调查。”

“那爱莫能助了。”Jonny转头,又跟黎靖炜说话。

唐绵的眼睛看着手提屏幕,但他们聊天的内容还是灌入她的耳里。

黎靖炜很少开口,一直是这位被叫做Jonny的在说。

话题很杂,从商界谈到政界,又聊起股市,接着再说起今天跟他吃饭的那几个老板的趣事。

凌晨2:30,唐绵给海达那边发信息询问情况。

Jonny瞅瞅旁边打字的唐绵,又看了眼靠在桌边吸烟的黎靖炜,像是不经意地说起:“今天那个姓夏的老总说了个段子,我觉得不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

不等谁回答,他继续说下去:“有个年轻女孩面上纯情得不行,但一到晚上就寂寞难耐,爱到情趣店买东西。一天,她在店里看到一只装笼的青蛙,旁边写着——《自慰青蛙》,无效保证退款。女孩就悄悄买了一只,回到家锁上门,迫不及待地拿出使用说明书,照着上面说的一条条做。一冲个澡,二擦一些好闻的香水,三是张开蹆,把青蛙放在两蹆间,四对青蛙说:来这儿吃吧!可是等她按着这些步骤做完,结果什幺也没发生,她气的立刻打电话投诉,五分钟后,店员来了家里,女孩带他到卧房,张开两条蹆躺床上,把青蛙放就位:你看!我什幺都按说明书做了﹐这死青蛙就坐那儿干瞪眼……店员狠狠地瞪着青蛙说:笨东西,你这次要看清楚我是怎幺做的,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唐绵的耳根泛红。

第一次跟两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男人共处一室,还听着他们讲黄色笑话,心里不可能不羞恼。

Jonny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那边黎靖炜点了点烟灰,不冷不热的语气道:“你还不走?”

“走,正准备走。”

Jonny前脚刚走,手提的右下角邮箱窗口抖动了下,海达那边有文件传输过来。

唐绵正想着是打印出来给黎靖炜看,还是用U盘拷给他,男人已经来到她旁边。

他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握住鼠标,文件传输完成后,他点开了PDF文档。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脸廓,除了越发棱角鲜明,还有他突起性感的喉结。

而她,就这样,被他圈在了怀里。

黎靖炜滑动鼠标滚轮,一页页翻看,视线盯着屏幕:“Leo有个谈了7年的女朋友,怎幺,想跟人家抢?”

“没,”顿了顿,唐绵忍不住转头解释:“中午的事,其实——”

下一秒,声音截然而止。

她的心跳怦然,嘴唇已经撞上男人低头时,带着烟草味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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