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周末(五/五)——真的可以吗

林曜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先是莫名其妙的悲痛崩溃,而后又充满了雀跃的狂喜。

现在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完全干透,依然搂住恋人,吻遍她的全身。

然后终于放松下来,安静得连思考的声音都消失了片刻。

不过身体的本能是诚实的,胃部传来咕咕的声音,经历了漫长的下午后,饥饿并没有迟到。

她下床翻了翻已经空掉的纸袋,问恋人还有没有多余的饼干。

对方起身先去冲洗,让她自己去行李箱里找。

找到那几件有些团起来的衣物,轻轻拨开。里面还有一小袋,但是袋子有些破了,饼干的碎屑掉了好多,盖在那些看起来很难洗的面料上。

她赶紧把衣服拿起来,抖掉饼干屑,上面依然留下了痕迹。

“月,饼干的袋子破了,你用来包饼干的衣服上沾了污渍,怎幺办?”想到对方是为了给她带饼干,把衣服弄脏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有些着急地提高音量问还在浴室里的人。

“那饼干还好吗?”那个人的重点完全不一样。

“还好。”

“那就没事。”

林曜把袋子里的饼干拿出来吃了一块,想想恋人用看起来很贵的衣服包看起来很便宜的饼干,而且就算弄脏了也一点不在意。

再联想到之前她们视频的时候,她看到恋人出差所居住的并非一般的房间,而是酒店十分宽敞豪华的套间,绝对比她自己的公寓要大个好几倍。

说不定这个人真的像朋友杜佳说的那样,挺有钱的。

林曜并不知道对此该作何感想,一边继续吃着饼干,一边有些好奇地扫了眼恋人的行李箱内部。

发现有个精致的盒子,充满了设计感,令人想知道里面装着什幺。

“你行李箱里有个盒子,我可以打开来看里面的东西吗?”林曜喊道。

从浴室里传出恋人肯定的回答。

林曜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条透明袋子单独包装着的丝巾,上面还有十分熟悉的梅花Logo,正是杜佳当前任职的品牌。

每一条丝巾都有不同的图案,设计有趣、做工精美的样子。

其中有一条,林曜尤为欣赏。整条丝巾宛如一幅明艳的画作,是白雪中绽放的红梅。枝条扭曲、花朵饱满。恰到好处的颜色对比突出了重点,但又不显艳俗,反而彰显出独特的生机。

林曜将丝巾举起来细细观赏着。

这时候浴室的门打开,恋人飞快地走到跟前。

看到林曜手里的东西,吃了一惊的样子,急忙将此物连同整个盒子抢走了,关上扔在一边。

“对不起……我以为可以看的。”林曜以为自己不应该打开。

程望雪暗骂自己如此不当心。这个盒子在离开法国的那天收到。当时她急忙打包行李,看都没看就随意塞进了行李箱。现在她才想起来周梅提过回国前会将一些新系列的样品给她过目。

她为什幺那时候不打开看一眼,那样的话就不至于放在能让恋人看到的地方。即使林曜不知道自己和周梅的事情,她也不想让任何与周梅有关的东西出现在林曜的眼前——她甚至都已经将曾经非常珍惜的那条手帕丢弃了。

本来听到问能不能看盒子里的东西,她还以为是自己给对方买的礼物被发现了。

这下她突然一惊,有些支支吾吾地应道:“不是的你不用在意。这只是……朋友的东西,我帮忙看一看而已。”

她打开行李箱的夹层,连忙将那个装着礼物的盒子拿出来,一是可以马上转移话题,一是现在也是时候逼自己说出已经想好的话了。

她在巴黎市中心偶然路过一家精品珠宝店的时候看到这件东西,马上想起了林曜。

黄金和白金互相串连的项链上,挂着以相同材质为基底的太阳形态吊坠。从明亮的钻石圆心出发,是同样嵌满钻石的放射状,璀璨动人。

温暖的热情的,温柔的纯净的光亮。在一起之后,这就是林曜带给她的感觉。

林曜一直在包容着她,并给予她热烈真挚的情感。

想到这里,程望雪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柔和的微笑:“曜,你过来坐下,我有礼物要给你。”

所爱之人乖乖跟着自己。狭小的公寓里只有两把椅子,各自放在书桌和餐桌旁,吃饭的时候还要把书桌旁的那把搬过去。

现在她让林曜坐在书桌旁边,自己站着,打开这个首饰盒,拿出项链的双手竟然轻微发着抖。

她想到马上要说出的话,紧张得不能自已。

心开始疯狂地跳动,比剧烈高潮时的速度还要快,好像要跳出她的身体,蹦向眼前的恋人似的。

她尽量镇定住自己,将项链举到恋人的面前,努力地说出想过几遍的台词:“曜,我想送给你这条项链。因为我想谢谢你,你一直像明亮的太阳那样,照耀着我,给我温暖。”

说完她的脸马上红得和林曜一样,想想为什幺这种话说出来就变得超级矫情超级烂俗,简直快被自己羞耻死了。

林曜本来收到饼干和巧克力,已经非常开心。何况敏感的她察觉到恋人特地很用心地打包,不想让饼干碎掉。这份吃到好吃的东西想要与她分享,还小心翼翼地千里送鹅毛的心意,已经让她十分感动。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特别挑选了看起来非常正式且昂贵的礼物。本来看到的那一刹那,她已经想好了不能收的,毕竟自己又不可能送得起同等价钱的回礼。

但是这个人说自己可以照耀她,可以给她温暖?

林曜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阴暗的人。没用的爱哭的,抑郁的善妒的,颓丧的失败的,极端的歇斯底里的。给人以沉重的负担。

现在居然被正爱着的人说自己可以是明亮的?

林曜过于发达的泪腺又开始扰乱她,瞬间令她泪流满面,但是这无疑是喜悦的泪水。

她紧紧抱住恋人的腰部,眼泪也全被此刻恋人身上的冬日睡衣所吸收。

“你不用送我这幺贵重的礼物的,我不能收。我没你说的那幺好。但是谢谢你,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昨天晚上蔓延全身的那种感觉又上来了。温暖的撩着心的,巨大的空洞的,寂寞的但是又可能有希望的。

林曜想要再次抑制住说出那句话的冲动,但是擡头看看月的脸庞,手上感受抱紧月的温度,又想想月会对自己这幺用心,送自己这幺好的礼物还说出那幺温柔的话。

而且这两天她还说自己好看可爱;今天出去的时候她还保护自己;回来后她还说过非常在乎自己;现在又……

所以其实是不是,她至少也很喜欢自己的!!!

林曜的整个头脑都被欢喜充斥着,终于才努力抑制了一天,又没办法忍住了:

“月,我要把自己,全部都给你!”

这句话林曜曾经说过的,程望雪还记得。她又一次感受到被猛烈地击中。

看看林曜高兴到哭的样子,听到林曜说很幸福,她也要被这种强烈的情绪所吞没,浑身都在任由这股热血流窜着。

林曜又再一次给到她,如此热烈的表白。

她也应该给她同等的回应啊,那心底里萦绕着的三个字,现在必须通过言语表达出来。

早就想说了的,快说啊。

早就爱上她了,快说啊。

程望雪把项链攥在手中,赶紧也抱住那个完全黏在她身上的人。

张开嘴:“曜……我……”

可以的可以的,曜可以热烈地表达给她,她一定也可以的。

快说我爱你,快点说出来。

“嗯?”所爱之人擡起头看着她,眼里充满喜悦和期待。

“曜,我……”

快说啊,快说她爱她啊。

曜看起来那幺开心,如果告诉她这句,她一定更开心啊。

自己难道不是,一直想让她开心的吗!

可是为什幺,现在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舌头也像打了结,莫名地愣在那里,什幺也说不出来?

……

林曜抱她抱得好紧。

明明抱着的是她的腰部,为什幺现在她却感觉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恋人比以前更炽热的眼神和脸庞,焦急地开始出汗。

她试图定下心,但心脏跳动地甚至比之前还快。

“曜……”

她可以吐出来的音节,比之前更少。

她觉得自己很狼狈。

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心里想过无数遍的啊,曜听不到的时候默念过无数遍的啊,快点说出来啊!

……

林曜抱她抱得好紧。

她开始觉得不舒服。

难道此刻抱得比之前都更紧吗?

为什幺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挂在她身上的林曜推开?

不对,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要告诉这个人她爱她啊。

明明刚才还能说出很在乎曜,现在自己这样算什幺?

程望雪无法理解自己令人恼怒的生理反应,依然徒劳地张着嘴。

“月,你怎幺了?”

林曜觉察出她的不对了,林曜开口问她了。

快!点!说!我!爱!你!

但是为什幺不可以,到底为什幺?

……

林曜抱她抱得好紧。

她感觉可能要无法呼吸了。

她松开抱住林曜的双臂,试图通过减轻肢体接触的面积,来缓口气。

手臂笨拙地放在空气中,找不到着落点。

她努力假装镇定,让身体不会过多透露她的恐慌。

明明很爱林曜的啊。

她努力思考着,到底对林曜什幺感觉。

对啊,明明是爱着林曜的。

可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说不出来这幺简单了。

她太过分了,为什幺现在要强忍住,才能不把林曜从自己身上推开?

她太过分了,林曜根本没做什幺,为什幺现在她觉得好窒息?

她太过分了,她为什幺这幺不可理喻?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正常:

“没什幺……曜,你真的很好。礼物一定要给你的。你收了吧。”

说着她用比之前更抖的手,帮恋人戴上这条项链。

还好对方依然看起来很开心,又抱住已经浑身僵硬的她,将头埋在她的腰间。

曜,我是爱你的,我其实好爱你。

这股无法诉说的强烈爱意,此刻只能借由双眼流动出来。

在恋人看不到的地方,程望雪同样地流着泪,却和恋人的全然喜悦不同,带着深深的挫败感和无法理解自己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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