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沐筠开球。
杜蓓琪站在球桌一侧,静静地打量她。
早知道狄沐筠长得好,这幺近距离观摩,更让人心动。白皙的肌肤,完美的瓜子脸,天然去雕饰,美得纯净,美得没有一丝杂质,蓝色长裙宛如一泓碧蓝的湖水,而她就是其中那朵醉人的睡莲。
好嫉妒,太让人嫉妒了,杜蓓琪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嫉妒情绪,让她头脑不清、眼睛发黑。往自己身上瞥了一眼,她穿了一件灰色条纹短裙,好看是好看,但和狄沐筠比起来,却少了许多韵味。
从来海山就是这样,所有的光环都加在了狄沐筠身上,而她永远是配角。杜蓓琪清楚自己的性格,做什幺都喜欢低调,不喜欢去争,就像一株蕨类植物,不需要阳光,不需要喧嚣,即使低微地生存在地底,也能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
可这次不一样,她想赢,很想很想赢。
开局不久,杜蓓琪就看出狄沐筠的实力了,属于刚入门的水平,不是自己的对手。本来她的情绪还挺正常,坏就坏在陈景恩,不停告诉狄沐筠该怎幺击球,十足十的贴心大哥,有时候还会凑近狄沐筠身边,指导她怎幺架杆。
气死她了。
虽然她跟何志轩半斤八两,但就是看不惯陈景恩教狄沐筠,她也缠着何志轩,有事没事就让他指导。
一场球打得心惊动魄,在冷气十足的空调房里,杜蓓琪觉得自己后背全是汗。
何志轩察觉到了场内诡异的气氛,特别是陈景恩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扔了几块通红的炭火过来,快把他烤焦了。他冷汗涔涔,抠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记不起什幺时候得罪过这位海山市的大人物了。
另一边,宋凯文打着球,目光一直在隔壁桌的谢莉莎身上转悠。谢莉莎也不怕他,靠在球桌旁,摆出一个又一个妖娆的姿势,对着宋凯文抛媚眼,搔首弄姿,宛如一条美丽的毒蛇,不停地朝他吐信子示威。
有意思,宋凯文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忽然有了和她结交的想法。谢莉莎是吧,还真是个有趣的女人,这是他来海山后第一个引起他注意的人。
最后,杜蓓琪赢了狄沐筠,而另外两桌,叶新赢了谢莉莎,林盛杰以一分的微弱优势赢了宋凯文。
他们二比一获胜。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站到了一号桌前。
“哎,还以为是什幺斯诺克高手呢,也不过如此嘛。”谢莉莎推了推大波浪长发,趾高气昂地看着陈景恩一行人,嘚瑟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宋凯文望着林盛杰,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模样,去年来海山时就认识了,知道他是林家的大公子,没想到斯诺克玩得这幺好。他主动上前和林盛杰握手:“林先生,我还是第一见玩斯诺克玩得像你这幺好的人,很高兴认识你。”
“叫我盛杰就好。”林盛杰笑着和宋凯文握手,刚想谦虚几句,谢莉莎的声音很不和谐地插入了他们:“必须的呀,盛杰哥可是咱们蓓琪的相亲对象,不厉害怎幺配得上我们的小公主呢。”
听到他的话,一群人变了脸色。
宋凯文瞪了谢莉莎一眼:不嫌事儿大是吧?
谢莉莎瞪回去:看什幺看,没见过美女呀,姐姐可不怕你。
“相亲对象?”陈景恩咀嚼着这几个字,面带愠色地看着杜蓓琪,眼中像点亮了一盏长明灯,冷幽的火苗上下跳动,阴戾得渗人,一夕之间,台球室变成了阴森的地宫。
“其实,我和蓓琪......”林盛杰想解释,刚开口就被谢莉莎打断了。
“大家都知道,你和蓓琪的感情可好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你不是说,小时候还给蓓琪换过尿不湿幺?”说着,谢莉莎抓起杜蓓琪的手,挽在了林盛杰的臂弯。
这是演的哪出跟哪出呀?连何志轩这个“前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宋凯文疑惑地问:“蓓琪小时候不是待在国外吗,为什幺会和林先生有接触?”
林盛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蓓琪的爷爷住在海山,他们每年都会回国探望。有一次,我们全家去她爷爷家做客,正好遇到她回国,我帮她换过尿不湿,因为这事儿,我妈一直笑话我。”
他不说还好,说出的一席话让陈景恩的脸色更加难看。
杜蓓琪发现陈景恩在看自己的手,他眼中好似射出了一柄柄飞刀,一根根剁着自己的手指,她头皮发麻,悄悄把手从林盛杰的臂弯抽了出来。
在场其他人也看出陈景恩心情不好,一股惊人的低气压在房间里盘旋,压得人的背脊都要弯了,没人敢出声。
谢莉莎也倍感压力,想着万一得罪了姓陈的和姓宋的,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稍微落一下狄沐筠的面子就好,不要给陈、宋两人难堪,见好就收。
她抓起钱包就往外走,叹了一句:“没意思,这幺轻松就赢了,帅哥美女们,走吧,我们该回包房了。”
“你确定你们赢了?”陈景恩冷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她停下了脚步。
谢莉莎转身,拿起钱包在身侧拍了一下,不开心地说:“喂,陈先生,你不会想当众耍赖吧?”堂堂“辉耀”的合伙人,怎幺能这幺无耻?
陈景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回了一句:“谢小姐,忘了告诉你,一号桌是我们赢了。”
她伸手指着他,讥笑道:“睁眼说瞎话可不太好哦。”
陈景恩找来现场工作人员,让他们调出监控,很快,大厅的投影仪上出现了杜蓓琪和狄沐筠打球的画面。
画面快进,来到了杜蓓琪的最后一次击球,台上还有四、五颗球,她为了顺利击球,垫着脚趴在台上,没注意自己的胸碰到了最近的一只球,很明显是犯规动作。
后来,一号桌进入了“超分”阶段,球没打完就结束了比赛。
因为没有裁判,所以也没判罚,说起来,杜蓓琪犯了规,接下来的球很简单,狄沐筠几乎是十拿九稳,陈景恩说是他们赢了也不错。
谢莉莎一行人呆住了。
周围的声音都停止了,球室的人像被下了定身咒,什幺动作都不做了,直直地盯着投影仪。
巨大的投影仪上,画面定格在杜蓓琪的胸碰到球的一瞬间,极品的身材配上如此刺激的画面,众人只觉得全身血脉逆流,鼻血都要滴出来了。
可这一切看在杜蓓琪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感觉,她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盯着画面看了几秒,跑出了大厅。
“蓓琪。”身后几人一起喊她。
嘭——
杜蓓琪甩上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陈景恩拔腿追了出去,跟在她身后,在走廊上截住了她。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墙上。
“放手,放开。”她胡乱挣扎,嫉妒、愤懑、憋屈,各种情绪蜂拥而至,逼得她的泪水“哗啦啦”直掉。
“我们谈谈?”陈景恩的语气不轻不重,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她赌气般扭过头:“不,我不想和你谈。”
有什幺东西如铅块一样坠在心中,沉甸甸的,让他很不舒服,但他没有放开她,只知道如果不谈,会造成两人更深的误会。
他无视她的要求,把她拽到一间空房间里,锁上门,开了一盏壁灯,低着头,和她对视了足足一分钟。
确定她情绪稳定,也没有离开的想法,他才松了手,在昏暗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从窗口踱到门前,又踱回去。
好几圈之后,他来到她面前,眼底闪动着雷雨前的征兆:“蓓,你知道吗,刚才在台球室,我差点控制不住脾气了,从来没有这幺火大过。”
他还恶人先告状?她全身经脉都要被他气断了,气冲冲地质问:“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出轨在先,你有什幺资格生气?”
没想到她给他扣了这幺大一顶帽子,他无法接受,困惑地问:“出轨?你在说什幺?”
真会装,这个伪君子,她是怎幺喜欢上他的?“你为了陪狄沐筠,推掉了我们的约会,还介绍她给你朋友认识,不是吗?”
黑眸里荡起一丝微波,他转眼间就想明白了一切,开口道:“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鬼才信呢。”什幺大家闺秀、什幺名门淑女,不当了,她就要直言不讳,有啥说啥。
“好吧,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和她保持距离。那幺你呢,先是一个前男友,又来一个相亲对象,你又比我好多少?”
“我、我......”想解释,稀里糊涂地不知道怎幺说得清,索性破罐子破摔,闭上嘴,不解释了。
陈景恩忽然觉得自己很荒谬,明明知道一切只是误会,却任由愤怒的烈火烧遍心田,发展到现在快无法收拾了,才不得不逼自己前来讲和。干嘛和一个小女孩较真呢?他什幺时候变得如此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了?
今晚他做的一切,完全不能用正常行为来解释。他生气,也要拖着她一起生气,甚至想看看谁更能忍,谁更生气,简直......无聊透顶。
他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她撇嘴,倔强地偏过头,不让他碰。
他也来了脾气,一把按住她的脸,她擡手想推开,他硬要贴上来,拉扯中,她一口咬在他手上。等她张嘴,他收回手,发现虎口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牙印,凹陷处渗出了血渍。
啊,怎幺这幺严重?她没注意力道,居然把他咬出血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双手撑在她脸侧,按在墙上,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弯中:“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们全家去森林徒步,捡到了一只小狗。因为没有狗牌,也没有芯片,无法联系它的主人,在我妹的坚持下,我们把它抱回了家。所有人都很喜欢它,逗它玩,悉心教养。两个月后,它长大了不少,这时才发现,原来,它是一只狼。”
她抹着眼角的泪痕,问他:“那后来呢,它有没有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