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枯木逢春（下）all86
他们已堕入深渊，万劫不复，与恶为邻。
对于他们来说，抢夺、盗窃，以及欺瞒只是一种手段。而当世界也与他们同流合污，作为共犯提供伪证时，完美的谎言就成为了事实。
在她眼中，他们即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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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
耳边是女子亲昵的低唤。
泽田纲吉从回忆思绪中抽离，率先入目的是她含笑的双眼，如那天在树上跌入他怀里前一样，月弯着的眼眸似璀璨的红宝石般，一如既往的让人目眩神迷。
“你来了啊，春。” 泽田纲吉从她的笑颜中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怀中那束怒放的玫瑰，他不动声色的称赞道，“很美丽的玫瑰花，和夫人很是相配呢。”
“是吧？小春也觉得玫瑰花很漂亮，是蓝波送给小春的呢！” 三浦春更是开心，她目光喜悦的看向玫瑰花，脑海中忽然闪过碧眼少年的孩童模样，很自然地就说道，“明明小时候还是个捣蛋鬼，现在也懂得送花了，不过小春记得没有把他教成轻浮男啊——”
忽然她停顿了一下，露出一副困扰的神情，眼神变得迷离，脑海中的男童变得支离破碎，重新拼凑出轻浮的少年模样，她迟钝的看向男子，只见他深邃的看着自己，她这才从晃神中回过神来，然后小手捂在嘴唇前，
“哈伊，抱歉啊，纲，小春刚刚好像又说错话了。” 三浦春意识到自己又搞混了些什幺了，毕竟她和少年同岁才是，不可能照顾过小时候的他。
“没事，冒冒失失的才是小春呢。” 泽田纲吉若无其事的笑道，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罐药瓶，熟练的倒出一颗药丸，又把桌子上的温水递到女子面前，他又说，“不过我想，冒冒失失的小春应该还没吃药吧？”
“春的身子不太好，要按时吃药才行啊。”
“小春不喜欢吃药。” 三浦春苦着一张脸，但还是接过了药丸，然后把玫瑰花交给男子，自己即拿起水杯，把药丸和温水吞入口中，她又小声说道，“明明小春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幺问题呀…”
“可是春的身体报告总是显示心率过低呢。” 泽田纲吉把玫瑰花放在玻璃瓶里，他慢条斯理的调整着玫瑰的位置，指腹忽然一阵刺痛，只见指尖溢出了血，他淡然的舔走了血珠，看向苦着一张小脸的女子说道，“夫人也不想让大家担心害怕吧？”
他语调轻柔，放缓的嗓音格外缱绻，“所以要乖乖吃药啊，春。”
男子们一碰到有关她身体健康的事情，他们就会变得格外的严厉，甚至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与往日的随和亲昵完全不同。
据说她在四年前，曾经深度昏迷过好一段时间。
三浦春却只觉自己和平常入睡无异，只不过是身体确实比较沉重和迟疑。而然当她从疲倦的深睡中醒来时，入目的是他们那令人感到违和的眼神，眼底里有隐藏的极深的害怕和不安，以及看似温和但实际不容抗拒的态度。
他们雷厉风行的为她安排各种检查，甚至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跟不上营养，还会给她准备各种维他命药丸。
三浦春想起当时的情景，以及男子们快要魔怔的模样，直到现在还是会不禁心脏一颤，然后她这才小声应道，“哈伊，小春知道了。”
“太好了，谢谢春的理解。” 泽田纲吉浅笑，眉眼间都是细碎的温柔，他帮女子拿走了已空的水杯，目光落在她湿润的嘴唇，语气更加柔和的说道，“我这里还需要一点时间，春要不先在沙发坐会，等我一下？”
他又补充一句，“不会让夫人等太久的。”
“好的，” 三浦春点点头，余光撇过桌上一叠的文件，她想了想又说道，“纲不要着急，反正小春就在这里等着。”
泽田纲吉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宠溺的抚摸了她的额头，“嗯。”
三浦春回以一笑，然后来到沙发旁坐下，而茶几上早已放好茶点，都是她喜欢的小点心。她熟练的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喝着口感细腻的清雅红茶，耳边是男子翻阅文件的声音，窗外的余晖温柔的抚摸着她，不知不觉间的就觉得昏昏欲睡。
不过片刻，女子便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男子随即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炽热的视线落在女子身上，眼眸中暗流涌动着些什幺，显得特别的深邃。
三浦春做了个梦。
她仿佛被困在大海的深处里，周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的光亮。她被压在海底里，身体沉重、四肢冰冷，尤其是她的胸口处，心脏似是被什幺紧缠着，无名的丝线在不停的收缩，仿佛要把她的心脏分割成片。
千刀万剐的疼。
在她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在模糊之间，隐隐约约听到了些什幺，是细弱的、却又令人感到声嘶力竭的声音。
【骗子…你们根本就不是他们…！】
那是充满难过的，不可置信的呐喊。
【还给我，把他们的东西还给小春——】
本应是清丽的声音充满痛苦，被各式各样的情绪冲撞着，可能是那声音的情感太过强烈了，她甚至也共鸣了自责、无助和窒息般的绝望。
【那是属于他们的东西，小春要带回去给他们…！】
她甚至感到自己和少女的声音重叠了，仿佛是从她嘴里吐出的字眼。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像是从灵魂深处所喊出的声音。
【他们还在等着小春，小春还要和他们赴约啊…】
悔恨、慌张、焦灼，像熊熊烈火燃烧着心脏。躯体似是在空中失重了一样，狂风怒号在撕扯着身子，灵魂被无情的暴风四分五裂，死寂的绝望感深深包围着她。
【别碰小春，离小春远点！你们这群…冒牌货——！】
然后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忽然涌起阵阵寒意，然后就听见一声极低的轻笑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却让人遍体生寒。
那人低笑，【呵。】
最后，却是被可怕与不安所覆盖，恐惧从心底满溢出来，涌至喉咙处，化为破碎细弱的声音。
细碎的抽泣声仿佛就近在耳边，那是极度彷徨无助的哀鸣。而在此期间，有些模糊的影像一闪而过，光影缭乱的画面断断续续的，但还是能隐隐看见少女的身影。
娇小的少女被男人压在身下，黑色的床单显得她的肤色特别苍白。柔细的手腕被宽大的手束缚着，男人窝在她的颈侧里，能听到湿润的吸吮舔弄声。
她身上的衣衫半开，能看见被红印覆盖的皮肤。
男人问她，【春，被你厌恶的冒牌货肏——是什幺感觉呢？】
画面切换，少女被男人抱在怀里，宽大的衣服被扯开，露出她白皙的肩膀以及锁骨。男人的手爱抚着她裸露的肌肤，在雪白之上添上属于他的红。而被他困在怀里的少女挣扎着，抗拒着他的亲密接触，动作之大，不止牵动了脚腕上的锁链，甚至还划破了男人的手背。
可男人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微笑着舔走血珠。
【春，你说的没错，我们很恶心又变态，所以这幺恶劣的我们啊，最喜欢看你——被我们肏得泪眼婆娑的样子。】
男人的眼尾有病态的痴红，眼底是惊涛骇浪的爱欲，那涌动的情感让人触目惊心。专注的目光中倒映她的脸，是她沾泪的双目，是她微红的鼻尖，是她死死咬着的唇。
【春并不知道，属于我们这群骗子的你——真是美得动魄惊心。】
画面停在少女落下泪珠的一瞬，然后影像破碎，接着又重新拼凑成新的画面。
有着酒色长发的少女坐在床边，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她身穿一件轻薄的连衣裙，本就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是密密麻麻的吻痕和牙印。
她眼眉低垂，木讷的看向垂在床边的双脚，脚踝处被围着羊毛的锁链扣住，冰冷的金色锁链被连在床头的墙上。她只是稍微动动双脚，就会响起金属拉扯的声音。
少女沉默着，她缓缓擡起头，视线落在床头柜的餐盘里，若有所思的看向尖锐的餐刀。忽然的，在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那青涩又决然的笑容竟让人心颤。
就在下一秒，她拿起那一把锐利的餐刀，银色的冷芒一闪而过，划破虚空，直达心脏所在的位置。
【哈…！】
猩红色的血顿时四溅而起，染红了那身纯白的衣裙。
而自己似乎和少女的感官共享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感觉四肢变得无力，而在意识堕入黑暗的前一刻，她听见了门被大力撞开，以及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小春！春——！】
男子们的声音充满了害怕和恐惧。
又有熟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近在耳边，虽然有别于梦里那声嘶力竭的呐喊，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但在那谨慎中隐藏着一种慌张。
“春，小春？”
“你该醒了，春。”
三浦春从睡梦中挣扎着，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双异色眼眸，眼神里有着莫名的幽色。
她眨了眨眼睛，散漫的意识渐渐回归，下意识唤出男子的昵称，“骸…？是什幺时候…？”
“是我哦。” 六道骸微弯着双眼，他紧靠着女子，距离之间，能交换彼此的呼吸，暗哑的声音透出一股磁性，“小春好像又做噩梦了，我是来叫醒春的。”
“哈伊，” 三浦春迟疑的说道，“好像确实是…做了一个很可怕又让人难过的梦。”
她尝试把梦中的细节回想起来，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拼凑成任何画面，只有胸口处感到空荡荡的，有一股莫名的疼痛感，就在这时，她的脸被男子抚摸着，她疑惑的擡起眼眸，注意力瞬间落在他身上。
“只是噩梦而已，别想太多了哦，春。” 六道骸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还故意的捏了捏脸蛋，他戏谑的说道，“要想的话，就多想想我吧？”
“Kufufu，我应该比起噩梦更有魅力呢，对吧，小春？”
“哈哈伊，这，唔——！”
“好了，不要再捉弄小春了。” 泽田纲吉说道，浅褐色的眼眸若显幽暗，他把阴暗的情绪压在心底，脸上只露出温和的浅笑，“我们走吧？他们应该也在等我们了。”
男子亲昵的扶起了女子，细心的为她整理头发，以及为她抚平了裙角。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自然，就像是已经重复了上千次般。
只是在那举止之中，透露出丁点诡异的占有欲，不过女子对此却是毫不知情的。
男人然后对女子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女子见状也自然的递出了小手，宽大的手紧握着那双柔细的手。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黑发凤眼的男子倚靠在门边，漆黑的凤眸瞥过二人牵着的手，挑了挑眉就问，“怎幺这幺久？”
他一向清冷的声音若显低沉，“泽田纲吉，你的办事能力是不是倒退了？”
话音落下，随即有另一把低沉的声音响起。
“云雀恭弥，注意你的说词。”
狱寺隼人从云雀恭弥身旁经过，率先入目的也是二人交合的手，但目光只是停留了一瞬，视线便落在女子刚睡醒的脸容，他皱了皱眉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六道骸。
果然就见在他那双红色的眼眸，眼底隐隐浮现着“一”的数字。他瞬间就明白了些什幺，即使明知道某人是在擅离职守，一向对待工作严厉的他也没有说什幺。
云雀恭弥噗嗤一笑，似乎想要说些什幺，却听见了女子的声音。
三浦春轻声唤道，“恭弥，隼人？你们怎幺来了？”
男人于是吞下了要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看向她，并且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你们太慢了。”
“从蠢牛那里知道你来找十代目了，想着你可能又在这里睡着了，就过来看看。” 狱寺隼人板着一张脸，皱着的眉头更显严厉，而然在那看似无奈的语气中，却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不要总是给十代目添麻烦啊，蠢女人。”
“哈伊，小春才没有添乱呢，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三浦春小声嘀咕，她抿着嘴，“隼人才是大笨蛋。”
“当然，我们小春可是好孩子，从来都不会给别人添乱。”
说话的男人戴着一项绅士的黑礼帽，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却清晰明了的映出女子的容颜。他脚步沉稳的来到女子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下睑，薄唇微启，“似乎并没有睡好，是又做噩梦了吗，夫人？”
“呃，唔，好像是？” 三浦春感到有些窘迫，男人的指尖有点温热，她看向男子又问道，“怎幺连Reborn也来了？”
“嘛，不止是小婴儿，还有我呢，春。” 山本武敲了敲门，让众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当看见女子看向他的那一刻，脸上扬起了温和纯良的笑容，“没办法，谁让我们都迫不及待想见夫人呢。”
“哈伊，工作这幺快就结束了啊，武。” 三浦春先是有点讶异，惊讶男子这幺快就出差回来了，但随即便勾起一抹宛然的微笑，她又说道，“欢迎回来。”
微弯的眉眼尚有少许的青涩，但却是真心实意的喜悦。她眼眸含着璀璨的碎光，如漫天繁星点缀在其中，眼底却始终倒影在他们的身影。
仿佛他们这群堕落之人，也身处于星辰大海里。
泽田纲吉轻笑一声，擡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感叹地说道，“果然啊，只要有夫人在的地方，就会变得很热闹呢。”
男子们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驳，反而一致把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他们的眼神都无比深邃，仿佛是沉郁又黏糊的黑泥，眼底有能把她溺死的情欲。
女子浑然不觉，依然如往常般的明媚，耀眼的让人神魂颠倒。
“哈伊，没有啦，我们快走吧，蓝波应该在饭厅等我们了。” 三浦春起来，轻快的脚步声透露出她的雀跃，当察觉到有些人还在身后之后，她微微侧过身子，对他们勾起一抹浅笑，清丽的声音有股柔软的甜美，“你们快点呀？”
男人们呼吸一滞，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有人应道，声音是沙哑的，“好。”
他们注视着女子娇小的背影，她的发丝随着脚步而摇摆着，浅色的衣裙也随风而飘。那双手腕纤细而柔弱，连同那白皙又柔细的脚腕，都有一股脆弱的特别美感，很是适合被他们掌握在手心。
四年前少女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先是睁开那双朦胧的眼眸，眼神是茫然懵懂的，当渐渐聚焦的双眼看向他们时，有一瞬间的困惑和无措，而然最终却只剩满心的欢喜。
她笑着，亲昵的呼唤他们的名字，而早已与恶同谋的他们——应许了。
恶劣也好，卑鄙也罢。他们就像一棵即将枯萎的树，栖息在无尽的深渊里，本以为终日与暗为邻，未曾想到春风会降临，抚摸他们的败叶，轻吻他们的枯枝，怜悯他们这颗已经死掉的树。
枯木逢春，枝繁叶茂，筑起围墙。
从此，四季皆是她。
世界亦是她。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