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夙王

行军是很枯燥的。

风和日丽还好说,遇上暴雨泥石流,兵士们搬运着车辆器械,在泥地里,山坡上艰难的跋涉。这世界的道路很破,车轮滚过,碾成深深的沟壑,时常见到士卒们一个个滚成泥人。

转眼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再行几日就能到达赤氼国边境城市,狨城。春雨绵绵不休,由于水位上涨,大部队绕行了两日方才越过一条大河,苏紫被困于马车这方寸之地,整日里百无聊赖,作精作怪,天天与夜微曦斗智斗勇,最终结果就是被抱上榻各种蹂躏。

闲暇时候,两人都喜欢看书,被夜微曦强搂在怀中,一边看书还不时有只手往她嘴里塞各种吃食。昨日语琴将古筝抱来弹弹唱唱,苏紫大方的演奏了几首入门级小曲,便引的语琴惊叫连连,成子沂等人也在外卖力鼓掌捧场,苏紫小小得意了一番,倒也静下心来跟着语琴学弹了一段古曲谱,两个君贵真是好不欢乐。今日,乌云终于藏了起来,夜微曦方一离开,苏紫就叫停马车,揉着酸软的脖子跳下地,打算随军走走散散步,寻找机会。

其实这世界的爵贵也不是那幺普遍的。至少在这军中,除了皇卫队三百余人,部份大小将领以及巫兹国那些大将外,普通的士兵全是平民。平民是没有信息素的,自然也不可能发现她的身份。

那些寻常的职位不高的将领,也是些低阶爵勋,爵士。真正与她武力不相上下的,除了忙于管理各营、难得一见的几个大将军,只有皇卫队那两个将领和巫兹国二皇子,这三人是爵尊,以及最强的爵皇夜微曦。

所以,她想逃,只需躲开这四人。其实只算三人,二皇子辰逸之自大营之后,亦鲜少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夜微曦不在时,成子沂和朱瑞两人,跟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跟着她,似乎没有比守着她更重要的事情了。

啰,现在就跟上来了。苏紫恨恨的回头,丢出个大白眼。

两人一身制式银甲,皇卫队标志黑披风,成子沂高大帅气,朱瑞俊逸风流,各有千秋。

也许可以考虑敲晕他们?苏紫摸摸下巴,两人同时敲晕难度是不是太高了些...下迷药?对了,语琴不是君医吗,定能接触些药剂,也许可以找她试试。只不过,也不知迷药对爵尊有没有效果,比大象还强壮呀。

况且,失败的代价…想都不敢想!

✘✘,实在不行就色诱!三十六计那幺多,美人计也算一招。

苏紫走着走着,不时转过头来斜眼来回打量着两人,看的两人惊异莫名,成子沂甚至不知不觉中同手同脚起来。

“唉...”

苏紫唉声叹气,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了一阵,她一无所获。整个大部队忙着赶路,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没人像她这幺闲,除了脚步和车轮的叽咕声,连人语声都不闻,更没发现什幺有趣的事物或突破口,她泄气的钻回马车里呆着。夜微曦应该快回来了,每次离开都不会太久,目光扫到榻间散落的棋盘和棋子,苏紫起身去收拾。

方才与夜微曦对弈了几局,毫不意外又输的落花流水。曦的棋路就和她的人一样,霸气十足,几乎没有多余的迂廻,饶是苏紫奋起反击,可几子落下便已宣告结束。倒不是霸王爵皇不懂让棋,正是让的多了,苏紫才越下越没劲。妥妥的智商碾压。武力不如人也就罢了,连脑子都差一大截。不,换成打扑克牌一定能赢!苏紫给自己打气。

收拾完毕后,无所事事的坐了会,苏紫一眼瞅到挂在车壁上,跟着她一起穿越过来的小书包,起身取过。

刚穿越那阵,翻过它无数次。里面的东西很少,手机,钥匙串,钱包,一支油性笔,一包香烟和打火机,甚至都不像个女生的包。原本还有盒口香糖,在沙漠的高温下很快便融了,丢掉了。

再翻翻,也许能有什幺灵感。

“咦?这是什幺?”书包方一打开,便露出了一个灰色的小布袋。

这东西哪来的?是夜微曦放进来的?

取出一瞧,布袋不大,也轻,封口扎着细麻绳。苏紫解开系绳,随意的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案几上,几颗小小的绿色药丸四处滚,还有一张纸条,和一个小木匣。

展开,纸上写有潦潦几字:

【一颗可抑信息素七日易容丹敷他人之容取之自用可覆使逸之】

将这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话来回默念了几遍,再断句理解,苏紫的心咚咚狂跳了起来。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五日后,狨城外

卯时,天刚蒙蒙亮,营帐外士兵的脚步声、整甲声、呐喊声便把苏紫吵醒了。

难怪越睡越冷,伸手摸了摸被褥一侧,冰冰凉凉的,夜微曦彻夜未归。昨晚应是在中军大营忙碌,因为今日一早就要打响攻城战。

还是采用了她的建议,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只原地休整了一天就出兵。

虽然苏紫很想去大营凑热闹,听听他们的战前布置,用兵策略这些,但她今日尚有别的计划。

第一仗,很关键,夜微曦肯定会去监战。苏紫双眼睁的大大的盯着营帐顶棚发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这样一动不动已经小半个时辰。

突然帐帘一掀,一股清晨的凉风猛灌了进来,苏紫赶紧闭上眼。

“紫儿?”略带凉意的纤指抚上苏紫细嫩的面颊:“醒醒。”

苏紫翻个身,睡意浓浓的咕噜一声,依然闭着眼:“困。”

“呵…”

但听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有婢女进来,夜微曦站直身,一阵淅淅嗦嗦传来,墨眼张了条缝瞄了瞄,夜微曦在更衣。

须臾,系好织锦大袍,夜微曦又坐上榻畔,枕边两侧陷了下去,苏紫只觉细细密密的吻在颊上移动,转眼便来到她的唇间痴缠。

“我从未近身过别的君贵,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红唇抵在她唇边,微微的张合:“紫儿,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清润的声,低低哑哑,若有若无。

吐出的温热气息暖暖地扑在她的脸上,钻进她的鼻间,与她的鼻息相缠,渗入她的心脏,令得她的心跳不稳。

“睡吧。”

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夜微曦起身离去。

在她的脚步声消失后,苏紫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半晌,眉峰慢慢紧蹙,转过头怔怔的瞅着深绿色的帐帘,擡手按向自己的胸口,那里闷的慌。

几个时辰后。

成子沂站在主将营帐外,不断来回走动,时不时的看一眼紧闭的帐帘,里边隐隐约约传来水声和清脆的哼唱声。

“诶,别走来走去了,我眼晕。”朱瑞立在一旁无奈的看着他。

“都午时了!”成子沂皱眉。

“要不你进去看看?”朱瑞调侃道。

成子沂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到方才派出去的小兵独个儿回来了,连忙急步迎上去:“人呢?”

小兵气喘嘘嘘的:“将,将军,没找着!那边的人说,一上午没见到过语琴君医。”

成子沂眉头蹙的更紧了。他犹豫了片刻,向帐门边的婢女命令到:“你进去看看。”

婢女肩头一缩,连连摇头:“凤君吩咐,没有她的召唤不许打扰。”

“你急什幺?多洗一会儿罢了,这人不还在里面哼歌吗?”朱瑞笑道。

成子沂侧耳再倾听了下,心里愈加不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凤君今早召了语琴进去陪伴,后来语琴唤了婢女,提了热水,端了木桶,放下帘子就离开了。

这一洗就一上午,四五个时辰了。

“别瞎操心,君贵的心思我们爵贵可猜不透。”

“洗这幺久,水也早该凉了啊。”

“殿下”,“殿下”,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军士们纷纷致礼声,成子沂和朱瑞敢紧回头躬身。

“紫儿起身了吗?”夜微曦利落的跳下马背,把缰绳丢给下属,缓步走近。她特意放下军情赶回来陪苏紫用膳。

成子沂和朱瑞互望了眼,成子沂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凤君在沐浴…呃…”

见成子沂欲言又止,银眸瞟了他一眼,脚步不停:“说。”

“从今晨至现在,已经四个多时晨了。”

夜微曦一滞,蹙眉道:“她在闹什幺别扭?”

转眼听到营帐里传来苏紫欢快的哼曲声,红唇微挑,回头扫了身后一眼,众将纷纷背过身去,夜微曦掀帘进帐。

初进帐,颀长的身影便是一僵,熟悉的萦绕在营帐中的甜美信息素消失了。

营帐正中摆放着个大浴桶,木桶里的水清澈见底,伸手抚过搭在桶沿的帛巾,干的。

榻被一角,露出一头浅褐色的发丝,面朝里侧躺,看不到脸。夜微曦移步过去,猛的扬手,一把掀开棉被。榻中人只着薄薄褥衫,螓首蛾眉,肤如凝脂,双眸紧阖,却是语琴。

灿虹发丝泻落铺地白绢,夜微曦躬身拾起一物,此刻里边还不时传出汨汨水声和苏紫清脆的哼曲声。

“紫儿,这是什幺?”

“手机。”

“作何用途?”

“…本来很有用,现在没任何用。”

脑海中回想起彼时与苏紫的对话,纤手慢慢紧握成拳。夜微曦身周平地而起一股狂暴的龙卷风,只刹那间便将营帐顶棚撕的支离破碎。阳光透过洞开的帐顶,洒在夜微曦冷若冰霜的丽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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