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天,暮色四合,大概也是现在这样的光景。
门前的小路上,蜿蜒两行不规则的血迹。
西微顺着血迹大胆探寻,在屋旁的柴草边发展两个形容罗刹的人,周身是浓浓血腥味。
他们虚弱地抱在一起,一男一女。
女人见有人来,条件反射举起已经空膛的枪,可全身实在无力,动作未完成一半枪便跌到地上。
然后昏了过去。
西微凑近观察,两人都是不省人事的状态,她叫来还在洗衣的母亲,一起把人搬回家。
母女帮两人擦洗治疗,救了他们。
可是被救的女人眼神一天比一天冰冷。
农忙时期,母亲下地干活,常常就是西微照顾他们。
西微太美了。
是一种纯净而有古意的美,眉黛如远山,眼神通灵,唇若朱砂,笑的时候美好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
这种美对他们常年浸透污浊的人而言,最是有杀伤力。
温柔往旁边看。
屋舍简陋,他们的中间垂了一层淡淡透光的帘子,西微刚刚替她擦过身,又去旁边照顾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爱了三年的。
暧昧容易催生情愫,身为女人最清楚,何况面对的是这幺温柔绝色的佳人。
果然,从最初的冰冷客气,到偶尔轻轻的耳语,再到有一天,她听到两个人接吻的声音。
这次任务凶险,她本打算圆满完成后表白,现在妒火熊熊燃起,恨不得当时就那幺死在那里。
她躺在那,全身力气凝聚在手上,握紧拳头,指甲嵌进皮肉。
终于,三个月的时间,两人已基本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两人告别。
组织没想到他们能去而复返,连忙安排最好的康复训练。
她像往常一样与男人朝夕相处,却再也捕捉不到熟悉的悸动。
她看Aiden在想念那个女人。
看日月星辰,看基地旁奔流的江河,地处热带,并无四季,每天都是盛夏,于是记忆也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温柔知道他们有一个两年的约定。
如此一年过去,日复一日,她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再靠近他的心。
温柔心急,居心叵测地将西微的信息透露给誓要猎遍天下艳的多情浪子,眼见约定时间过去,又用各种理由将男人在身边多留了一年。
三年之后,他们再去她那里拜访。
温柔不感觉意外,那男人果真在西微身边。
她也很意外,意外的是浪子回头,男人自愿断送前程,埋葬过去,做了个商人,在岛上建起别墅庄园,在西微二十周岁当天娶了她,一心一意。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并未流露出丁点风声,Aiden见到西微被他人拥在怀里的画面,当下心如死灰。
他当即决定离开,再不露面。
接下来的事算得上顺利,温柔用一年时间融化他心中的冰,又用一年时间唤回日日相伴的情谊,再一年,他们也结婚了。
婚礼隐秘但堪称豪奢,他初初在世界上显露头角,无法长伴,便给她拍下当时最负盛名的床榻以示宠爱,因为担心她安危劳累,在她有孕之后,便将她从界内隐退,说有他在一天,她再不必动手。
她诞下一子。
因为于刀光剑影里结缘倾心,便取名为戮。
他做到眼里心里只她一人了。
如此四年又过去。
这一年,她听闻西微生了重病,纵使时光流逝,她的美在记忆里仍惊心。
温柔告诉Aiden这个消息,怀着一半试探的心态,又从实验室拿了可以试验的治疗方案作报答,一家三口去已经变成度假圣地的小岛去拜访。
不无炫耀和比较的心态。
几人再度相逢,第一眼,温柔见到脆弱似羽毛的西微躺在雪白的床上,她强撑着起身,扬着笑尽力热情地表达抱歉与感谢。
感谢他们送来可操作的一线生机,抱歉她不能下床招待他们——即使自己时日无多,她还认真地在乎这种小事。
三人留宿。
第二天意外便发生了。
温柔从外面回到别墅,远远便瞧见一片火光。
她愤怒,几乎瞬间怀疑是时日无多的西微的把戏——她临死也要拉自己的儿子做垫背的,她就是不像表面那样完美,她终于揭开她的面具了,就像曾经勾引Aiden一样。
出于曾经刀刃舔血练就的超强素质,女人还是冷静又疯狂地靠近火场,眼尖地发现西微卧室的露台处用床单绑成绳子放下来的女孩。
那是西微的女儿。
她往上看,露台处再无动静。
那幺,她的孩子呢?
女人将已被烟熏得昏迷的女孩狠狠往旁边一推。
她儿子要是没了,她女儿也别想活。
他们全家都别想活!
然而,就在此时,又是一根绳子,绑着小孩从窗户中缓缓下垂。
她的呼吸都几乎静止了。
那是……她的鹿鹿!
建筑摇摇欲坠,女人疯狂地跑到露台下面,接过小孩不过五秒,昔日堂皇富丽的别墅垮塌成一片火焰翻腾的废墟。
太好了……太好了,自己的儿子没事……
温柔浑身颤抖地搂着儿子,细细拂走他脸上的灰尘,直到打开他紧握的小小手掌,一支打火机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