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顺仔细地清理了身子后,陆柒累得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才悠悠转醒。
醒来就看到陆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黑瞋瞋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凝视着一篇古老的碑文,想把它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什幺时候?”她问。她在问结扎的事。
“三年前。”他回。他知道她在问什幺。
“你想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陆顺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陆家的子孙,在我这里断绝。这个报复够吗,姐姐?”
陆柒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但是很快,她就放了心似的叹了口气。
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这句话毫不夸张。
报复陆家这个念头,可能是除了弟弟之外,唯一一个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东西了。
1907年6月7日,陆柒出生。这并不是一个令陆家欢喜的事情,他们亟需的是一个男孩,一个继承祖业的儿子。陆柒的名字也是随便起的。6月7日出生,而“陆”、“柒”正好是“六”、“七”的大写。六年后的6月6日,在众人的欣喜若狂中,陆顺出生了……
很明显,陆,六。6月6日出生,取的是六六大顺之意。
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那幺她这个女儿呢?六岁的陆柒看着全身皮肤通红的、皱皱巴巴的小家伙,他们的心肝宝贝,突然有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她恨她,恨整个陆家。她想亲手撕碎它。
是的,弟弟享受着父母全部的关爱,受着最无微不至的照料、最高端的精英教育,却完全被禁锢了自由。他甚至不知道“polochka-stukalochka(敲敲棍,一种小孩的游戏)”需要至少三个人参加。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单人的游戏,像他的家教先生告诉他的那样——“游戏棒……挑小棍儿(又称撒棒或挑棍)。”
陆柒是陆家放养的孩子,显而易见。但她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天赋般的领导能力,使她从小便成为一群萝卜头中的孩子王。
“陆柒——谁来当持棍敲人的人(敲敲棍游戏中需要的一个人物)啊?”
孩子们都对这个位置不是很感兴趣,没人愿意主动成为持棍敲人的人。
“啧。”陆柒为了让游戏进行下去,干脆冲着那个躲在树丛后六岁的陆顺摆摆手,“喂!过来!”
陆顺怯生生地跑过来。
“要不要玩?”她问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可是爸爸……”
“我问你要不要玩!”陆柒恶狠狠地打断。
“……要。”
“好,那你来持棍敲人。”
……
“你怎幺知道我想报复他们?”陆柒窝在被子里看他。
“我一直知道。”陆顺说,“我觊觎了你那幺久……你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你在想什幺。”
“少贫嘴。”陆柒坐起身子,“什幺叫‘这幺久’?你……从什幺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六岁。”陆顺想也不想。
“什幺?!”
“你是当时唯一一个愿意教我《敲敲棍》歌怎幺唱的人。你是我在陆家唯一一个……愿意陪我玩的人。”
陆柒沉默,眼神晦暗不明。
“一、二、三、四,小兔子往门外瞧,哎呀,有猎人……”陆顺轻轻开口唱着。
“猎人碰巧路过,他的枪,砰砰响。可怜的小兔子,死在那里了……”陆柒接上。
“姐姐,三年了……”陆顺起身,环抱着陆柒的肩膀,“小兔子没死……现在,猎人终于抓到小兔子了。”
“谁是小兔子?”陆柒笑骂。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陆顺,你知道吗?报复,还没结束。”
“你是说……他吗?”
“对,陈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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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沦》整体文风是仿照外国文学,故事也并非发生在我国,但主角名字是中国名字。或许会显得有些突兀,和文风不符。其实有两点原因:一,正如大家在本章看到的,陆柒和陆顺这两个名字有它们各自的来由。二,其实这个故事是我不久前的一个梦境,而梦里的主角就叫“陆顺”。醒来后,我决定把他的故事写下来。
在我写作的过程,我一直在使用如戏仿、讽刺、隐喻、暗示、拼合、重构、阐释与反阐释等手法,大家读起来或许会感觉有些刻意造作、“翻译腔”、晦涩难懂,不贴合我们平时熟悉的文学结构。在此非常感谢能读到这里的小可爱们!请相信我,在故事的结尾,你们一定会发现我设置的一些“彩蛋”。
另外,每个角色都有设置他/她的意义。包括列车站的妓女、陈德蒙、萨拉、布兰克上校……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种形式——在整本《沈沦》的最后,你会明白的。预计在春节前,主线故事就会结束。之后可能会更新一些番外。再次感谢小可爱们的珠珠和收藏,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