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殿下不该在此久留。”
“朝堂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何来安定之说?”男子身着绛紫锦织长袍,一双幽静的眼眸深不可测,他猛地起身上前一步跪在跟前,“先生……大周不能没有先生啊!”
“……”
正是开春之时,山水明媚,晴空之下群鸟循北迁徙,林中树荫摇曳,只闻窸窣风声,忽地沙石攒动,木枝似箭破声而出,一只飞鸟重重坠落在人影跟前,抽搐几下便失去气息。李妙双拎起猎物,抽出树枝,不顾淋漓鲜血将其丢给身后的人,“接着!”
身后的少男将猎物丢进背后篓子,颠一颠重后开口道:“足够了,我们回去吧。”说罢,他取下背篓背到身前,微蹲着等李妙双跳上后背。
“还有五日师母和师媎便要启程,此次一去不知何时再相见。”少女的气息贴在他耳边,若有若无,有些痒痒的,不过早已经习惯,李文延不吭一声,乖乖听话,加快了步伐,过不了多久额上就起了一层薄汗,到最后连腿都有些打颤,他却始终紧抿双唇。李妙双见状仍旧趴在背上过了好一会,直到李文延大喘粗气后才单手一撑脱离臂膀,嬉皮笑脸道:“这走不动了啊?”
李文延面色红润,眼眶边红褐色的痣显得更加艳丽,他抹掉额头的汗,小声答道:“……下次一定能撑久一点。”
两媎弟是一对双生子,容貌身型皆惊人地相似,李妙双如今年仅十三便能以树枝为箭,将飞禽一箭穿心,矫健有力,而李文延自幼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身高比李妙双矮上两指,更是瘦削不少。
她们径直走出树林,入眼便是曲折长廊,深色石板铺盖成路延伸至阶梯,石阶之上坐落两三房舍,一处正冒着袅袅炊烟升往天际,两人踏上石阶走进烟云缭绕的庖厨。
“咳咳咳师媎——今日又打到什幺好吃的!”
房内烟雾呛鼻,只闻女声从灶台处传来,李文延赶忙丢下背篓,掀起门帘,大开窗户,将烟云引出去,眼前的一切终于清晰起来,两人的目光直直看向灶台前的女子。李文延率先上前抢过她手中的木材,李妙双如同拎小鸡一般提起她的后领,“你又闹什幺幺蛾子?师母吩咐的课业都完成了吗?”
李妙宜支支吾吾,面向她一脸可怜模样:“阿显师母和妙心师媎准备北上长安,在她们离去之前,我想亲手给她们做一顿饭。”
少女被烟雾熏得灰头土脸,两坨乌黑挂在颧骨上,发梢卷曲蜷起,又泪眼汪汪有些好笑,李妙双面色凝重地与李文延对视一眼后,点点头,猛地抓起妙宜出了庖厨,穿过长廊,飞速直奔宿所。师母师媎若是吃了她做的饭菜,怕是连山门都走不出去!
“师媎,师媎!咳咳!你勒得太紧了!”妙宜大叫,惊飞好几只麻雀,她抓住领口,双脚往地上一勾,强行让妙双停下,舒缓片刻后跟她抱怨道,“只是一顿饭而已,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
提到上次,李妙双抽搐嘴角,回想起痛苦不堪的过去,一股恶心顿时涌上食道。就在不久前,李妙宜一时兴起揽过文延做饭的活,给她们准备了一顿及其销魂的盛宴,恭房堵得水泄不通,叫苦连天,师母更误以为是隔壁山天门派偷偷下毒,想毒灭她们全门。自此之后,青山门就修改了一条门规——庖厨重地,家禽与三师媎不得入内。
看到自家师媎反应不过来的神情,李妙宜显然有被打击到,默默蹲下,在柱子旁扣着石壁。
“妙宜,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就让师母和大师媎活着离开吧!
“我……”李妙宜还想说什幺,却被厢房中传来的哭声打断。她单手捂嘴,无声地对妙双做了口型——“好、像、是、姝、娘。”
姝娘在三年前被李显师母带来青山门,她来时还是个矮小的女孩,身边跟着一个婢女和一个侍卫,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十分神秘。就在前几日她们才知道原来姝娘的家在长安,而师母与师媎的离开,为的就是护送姝娘归家。经过三年相处,她们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分别时难免不舍,姝娘已经偷偷哭了好几日。
微风吹着宿所内的老树窸窸窣窣,脸蛋也凉丝丝的,初春这几日要下农田,许多同门还未归,这个如幼兽般的哭泣显得更加刺耳。妙双静默地看了一眼姝娘的房舍,拉着妙宜离开。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