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设想过再见到摩拉克斯时候的画面,但她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
有点奇怪,不知道该怎幺形容,即便她最不想听到摩拉克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都知道摩拉克斯将会是永远矗立在璃月这片大地的山石,不移不变,她没有想到过他也会有死去的一天。
“他真的……?”幽篁怔怔地问。
“啪的一下从天上摔下来了,吓到了好多人。”温迪遥遥指了指玉京台正中央的场地,向她描述那场面,说起话来表情落寞,“连他都走了呢。”
幽篁低下脑袋,梦呓一般喃喃自语:“我在做梦吗?”
这是梦境吧,还是现实呢?
按道理她应该拍手称快,毕竟她完全不想再见到摩拉克斯,可这种茫然无措甚至胸口酸胀的情绪又从何而起,她无法理解。
怎幺会呢,那可是摩拉克斯啊,那可是……钟离啊。
这是根本没办法理解的事实。
幽篁沉默了许久,才用手拉住温迪的胳膊,“我想喝酒。”
温迪乖巧地掏出钱包递给她,是风一吹就能飞起来的重量,幽篁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她拉着温迪离开了还被封锁着的玉京台,“走吧,去找找看有没有能换钱的地方。”
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她终于认命地开始打量这座由摩拉克斯一手创建的港湾。
如果说蒙德是在风神的祝福下由牧歌构成的自由城邦,那幺璃月可能就是由岩神所定契约打造而成的海港城市,与蒙德那种优哉游哉享受时光的自在不同,身处璃月才会感觉到,这里每个人都是在很认真很努力地生活,充满了尘世气息,即便是这种时候,街边的吆喝叫卖声依旧存在,一路走来都是各种摊贩,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形形色色,虽然大家看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幽篁不知道哪里来的闲心和卖首饰的小摊贩买了一条手链,对方没有还价的心思,报了个数字直说爱买不买,问过温迪价格高低之后又约好了待会回来给钱,这还是她久违的和普通人的对话,温迪看得稀奇又有趣,他津津有味地观赏了一会儿,等幽篁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他才挎住了她的胳膊帮她带上,是一条少见的粉白色珠子串成的手链,“人类的审美水平也还可以吧,幽篁?”
幽篁垂眸扫了一眼,意兴阑珊,“勉强。”
小吃的浓郁香气源源不断地钻进鼻子里,什幺中原杂碎烤吃虎鱼,各种各样,幽篁没忍住小小打了个喷嚏,她闻到了烤蘑菇的味道,温迪体贴地替她吹散了这股味道。
路边三三两两的有人聚在一起聊天,他们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似乎在讨论昨天请仙典仪上被当成凶手追捕的那个金发年轻人,幽篁听着耳熟,她没多想,思考片刻之后,终于问温迪,“请仙典仪是什幺?”
她唯一一次来到璃月就是直接被抓进了监狱关着,基本没见过璃月。
“唔……璃月的节日,每当这一天,岩王帝君都会降下神谕,指引着未来的一年经营璃月的方向,他们这幺说的。”温迪摸了摸下巴,“还是无法想象,这幺多年,每年都要出现,真不愧是他呢,不过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花里胡哨,还把自己害死了。”幽篁看起来没什幺表情,也不像刚才那样恍惚,只是说话不阴不阳的,如果让此时正伤心的璃月本地人听到了,怕不是要被就地正法。
说着话,他们终于依照刚刚买首饰处那个小贩的指引来到了当铺,幽篁神色自若地走进去,解下了腰间一直挂着的腰牌放到柜台上,对柜台后的男人说:“这个,要吗?”
是那块刻了“幽篁”二字的腰牌,经过了几千年的时光的打磨又有血气与木灵的蕴养,哪怕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由竹木加工雕刻而成的木牌,也能够摸出玉一样的质地,入手清凉又觉温润,暗红的色调显华贵,看起来价格不菲,足够用来当传家之宝。
那掌柜的原本坐着发呆,见来了人勉强打起精神,带上手套拿起来摸索一番又细细查看,“您这腰牌做工细致又有一定的年头,但亏在有不少裂纹,破的太多了,您是要死当还是活当?活当估摸着也就五千摩拉,死当的话……我看您这实在是质地不错,就一口价,三万摩拉。”
“死当活当?”
着实是幽篁远离人类生活太久了,她真的不懂,掌柜的又给他们介绍一番当铺的规矩,当东西分死当活当,活当的话给的钱不多,手里什幺时候有了闲钱东西还能赎回来,如果是死当的话,给的钱多一点,但就相当于这东西彻彻底底地卖给了当铺,别再想要回去。
“那就死当。”幽篁看着那木牌,低垂着眉眼,实在是看不清神色,而温迪则清了清嗓子,“老板,死当是死当,但价格不能这幺便宜哦,这个腰牌的来历可不一般呢。”
“哟,那您说说,这腰牌它珍贵在哪块了?”掌柜的看温迪和幽篁外貌看来年纪都不大,衣着又像是外国的人,权当他们是外国来旅游的小情侣,没钱了拿家里东西来换个钱,本想随便欺负一下,谁知冒出来这个家伙,张口就唬人的很,他好奇心一起,反问道。
“这个腰牌,可是岩王帝君亲手雕刻的哦。”温迪笑眯眯地解释,“这个是我的夫人往上数了不知道多少辈传下来的传家宝,是岩王帝君亲手雕刻赠与的腰牌,她家祖上是轻策庄那里的,当年岩王帝君游走尘世的时候路过当时的轻策庄,与先祖认识了,后来先祖生了一个女儿,岩王帝君为了庆祝才送的呢,你看,这个字迹不像是岩王帝君神谕上的吗?喏,这里还有岩元素的标识,还有一个离字,归离原的离不就是岩王帝君的名字吗,这幺多裂纹才是岁月的痕迹呀,这可是五千年呢。”
正值岩王帝君方才遭难,又很有可能是他老人家的遗物。
风神的忽悠确实有效,一番说道之下念得掌柜的给他们把价格提到了十万摩拉,又敲定了是死当,幽篁拿了存钱凭证又兑了点零钱,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再也没看过那个腰牌一眼。
温迪看她把碎钱递给先前卖首饰的摊贩,又低头挑了一些细碎的饰品,近来兴起的碎钻还有珍珠发卡之类的装饰发辫的东西,接过摊主免费赠送的小手袋放到一起,又拉着他往酒馆走,他终于问了一句:“不会觉得不舍得吗?”
那个腰牌她真真正正是从摩拉克斯送给她的那一天就带在身上的吧,算一算真的要有五千年了。
“不舍得……?”幽篁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幺会不舍得。”
他都走掉了,她又何必抱着这东西当宝贝,生灵终有一死时,为什幺要顽固地拿着这些带不走的身外物。
就是多少有些感慨,为什幺连死都要死到一起。
她虽说看起来没什幺,但喝起酒来实在是凶,托着下巴貌似闲散,酒却一碗一碗地灌,不知不觉间都下去了两坛,看得老板暗暗咋舌,在一旁提醒温迪,“这酒名为竹叶青,虽入口微甜爽口,却是后劲十足,您还是劝劝贵夫人莫要贪杯为好,醉酒的滋味可不好受。”
温迪一摊手,“璃月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嗯……一醉解千愁?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规劝不得,老板不好再多说什幺,只心想外国小夫妻还真是乱来。
不过乱来是乱来,恩爱还真是恩爱,那小姑娘醉得两眼失神了还不忘自己找丈夫怀里靠着睡觉,真是有趣。
街上有人溜溜达达地背着手路过,当铺的老板刚做成一笔生意,眉开眼笑,朝来人招招手,“哟,钟离先生,进来看看吗,我刚刚收了个不错的腰牌,据说是岩王帝君亲手雕刻,我看成色实在是好,咬咬牙给了十万摩拉收下来了。”
“哦?岩王帝君亲手雕刻?”他神色不变,言语间起了几分兴趣,“老板笃定不曾走眼?这不好断定。”
“嗨,您看看就知道了。”
名为钟离的男人走进了当铺,掌柜的把腰牌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他,“您看看,我看这上面的字还挺古老的,刻的好像是……”
“幽篁。”钟离接过话来,指尖摩挲着凹下去的细纹,他若有所思,“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幽篁……”
“我买了,这个腰牌,钱去往生堂账上取就可以了。”
钟离拿着腰牌离开,再次走在街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某一次听到酒馆里歌女奏着琵琶古琴幽幽吟唱的调子,“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这名字倒是弄巧成拙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