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满第一次见到锦绣是在医院。
长走廊的最后一间,门半掩,他礼貌地敲门,欠身,然后迈步。
锦绣听到敲门声,从电脑屏幕后面擡头,见到莫满迈步走进,然后坐到靠墙的联排椅子上。她给了莫满一个十分真诚友善的完美笑容,有礼貌的病人总是比较讨喜。
锦绣看一眼莫满,后者一丝不苟的套装,框镜后边藏着他浓重发青的眼袋以及泛红的眼眸。
“睡得不好?”寒暄似的语气,好似他们已然熟识。
“嗯。”
莫满手半掩,打了个哈欠,递给锦绣他的病历。
锦绣翻开那本薄薄的册子,认真辨认病历上笔走龙蛇的字迹。详述了她的病人近几年的病情状况。
锦绣又擡眼,男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跨到她的桌子前面,手撑在桌面上,由上至下望她,如果可以换个词,锦绣更愿意用“探究”,她是医生,却在被一位即将是她病人的男人探究?锦绣又笑了一下,示意男人进里间。
沙发,茶几,绿植。
锦绣握着一根笔,手上拿着莫满的病历和一张空白A4纸。
男人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势倚在沙发上,整个人软绵绵地陷进沙发里,然而一双眼睛,疲倦却锐利地盯着锦绣。
锦绣吸了一大口气,嘴边的笑容还没摆好,就听见莫满轻笑了一声。
“你是新来的?”
仔细听过去,锦绣才发现男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却意外的好听,像梦呓。
她一时忘了刚才想说什幺,只点头。
“如果没猜错,我是你的第一位病人?”
锦绣语塞,又点头。
于是坐在他侧对面的男人脸上笑容扩大了一些。
“别紧张。”他说,“实在不行,你就按我以前的药单给我开点药。”
(2)
“实在不行”,这个词真是带着一点儿瞧不上锦绣的意味,锦绣是这幺认为的。
然而在经过将近半小时的问诊以后,锦绣尴尬地发现,她在空白A4纸上记录的病情,不过是病历本上的翻版,甚至没添加几个新词。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上男人的目光,移开。
“你能回忆一下……”锦绣在纸上画了几个连续的曲线,“每次间隔是多久吗?”
由波峰到波谷的时间,这是病历上没有记录的。
“抱歉。”男人歉意地说,“记不得。”
锦绣这回叹气叹出声音,旋即便发觉她在病人面前叹气的行为不太妥当,只好弥补似的再次笑了笑。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容易得多了,她开了药,男人对她说了声谢谢,便要离开。
“你需要良好的睡眠。”锦绣对着莫满的背影说。
男人走路的步伐滞了一下,而后转身。
“我会的。”他说。
然而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丝自嘲的神情,仿佛丝毫不对自己会有“良好睡眠”这件事持有信心。
(3)
莫满拿了药,甚至还没走到停车位,就将药扔进垃圾桶。
他不需要“药”。
一路行驶回家,他打开电脑,开了几个文档,开始工作,几篇濒临最后期限的文稿。他在某种状态下,精力丧失到连从床上起来都困难,别提工作,就算是自理都需要花费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然而就像脑海里有一个调节开关,只要按下去,他又能转换到另一种状态里,不知疲倦地完成一项又一项任务。
躁郁症。
非要说这种症状有什幺地方会深深困扰莫满,那就是每次状态的转换都太过随机,无法控制,并且轻躁期内的他多少有点注意力分散,但所幸这时的他精力异常充沛,行动力良好,就算挟着一点点的自满以及所需要处理的信息过多而导致的注意力不集中,也不足以影响莫满享受轻躁带来的成果,一项又一项堪称完美的工作任务,每一篇事后再看都无可挑剔的工作文稿。
可惜每次躁狂期之后,莫满必然会经历一个时限难以把握的抑郁期。
他敲完字,喝下最后一口苦涩的黑咖啡,躺回床上,大脑仍处于兴奋活跃的状态,闭上眼只听到心脏在擂动,一下下敲击在身躯之上,震得床都在颤动。
他翻身,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四肢吸附在不知名的地方,沉重地无法擡起。
认命躺回床上,他突然后悔他将药剂扔到垃圾桶。莫满在脑海里划了一条横线,横线与曲线的波谷相触,他由精神力充沛到陷入难以自持的低落里,前后不过几个小时。
他小声说了两个字,在寂静的黑暗里回响。事实上,是一个名字。
他说着,皱眉闭上眼,回忆年轻医生的笑容,呼吸渐渐变得平顺。
然而这种平稳只维持了十分钟,他的喘息声又急促起来,眼睛缓慢张开,莫满颇有点不舍即将进入的睡眠状态。他重新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喝下以后头脑渐渐清明不少。
指腹无意识却规律地摩挲杯子,他需要一剂猛药。
(4)
锦绣从头晕脑胀中清醒,竭力回想上一秒她在做什幺。
莫满。
她接受了男人的邀约。
“锦绣。”那个男人这样称呼她,她想开口矫正对方的称呼,在医院,他应该称她为“医生”。
然而男人的声音由喉咙里唤她,实在太过暧昧旖旎,从唇齿间吐露她的名字,百转千回。
男人的邀约显得真挚无比,对上那双疲倦及略带兴奋的眼眸,锦绣本该拒绝,但她接受了,因此,此刻她只能咬着指甲,不安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莫满营造了一次无可挑剔的晚餐,高档餐厅,红酒,装束整齐划一的服务生,对面的莫满斯文有礼,周到万分。
同样,莫满也制造了一场毫无破绽的“绑架”与“囚禁”。
黑暗里的锦绣蜷在铁质,上了锁的笼子里,身上衣物已被换过,她穿着的裙衫变作简单的宽大短袖,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莫满的衣服。
当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她看见笼子对面有个身影。
“莫满?”她小心翼翼叫着男人的名字。
啪的一声,房间灯光大亮,莫满站在门边,随后他走近她。
男人身上的衣服还是晚餐时的西装,脱去外套,马甲套着衬衫,他蹲下,西裤起了一丝褶皱。
“锦绣。”男人眼睛里有一点不太正常的激越,但面部表情却依然冷静自持。
“锦绣。”他又叫一遍她的名字。
“莫满,我们的晚餐结束了幺?”锦绣心下慌乱,她深知此刻她不能表露出任何慌张失措,只冲着笼子外的莫满笑了一笑,这是她所习惯的笑容,弧度都对着镜子练习过,对病患所应该展露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会显得亲切。她这样笑,小心问莫满关于他们的“晚餐”。
如果可以,她会绝口不提“晚餐”过后的这个小小插曲,她被绑架和囚禁了,被自己的病患。
“是的。”莫满也笑,勾起一边嘴角,“我们‘今天’的晚餐结束了。”
“那幺……”锦绣维持面部上好看的弧度,柔声细语,“我该回家了。”
“非常抱歉。”莫满矜持地摇头,同样细语,“我想我需要你呆在我身边,每时每刻。”
“我们会有明天、后天、以后每一天的晚餐,永不间断,永不停歇。”
灯关上,莫满关门,锦绣听见门上锁孔扣上的声音,黑暗里,她终于发着抖哭出声音。
(5)
“心情不错?”好友向他打招呼,
莫满扬了一个笑脸,对好友笑笑,走到自己的办公位上。
何止是不错,不只是好友,他直属的上司以及管辖的下属都惊讶地发现往常阴晴不定的莫满,这一周都处于“晴天”,不止是他的心情,连带着工作状态都非常好,高效率、质量优良、不拖班,见谁都会露出好相处的笑容。
然而一周前的莫满可不是这样的,彼时的他总沉着脸埋头在电脑前敲下一行字,一分钟后删除,再敲一行字,再删除。
好友建议他回家休息几天,他揉着紧拧的眉头,婉言拒绝好意,只说一句“稿子没写完”,但他知道,他再不休息,这篇稿将永远停在题头,下面写得每一行字都逃不过被他修改而后通通删除的命运。
于是他放弃,终于回家,向自己妥协,拖着疲惫的身躯迈进医院长廊最后一间科室。
现在的他,再不必去医院。
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下班以后,他交稿,回家。
门锁旋开,莫满面对锦绣,席地而坐。
“锦绣,晚餐吃什幺?”
锦绣不语。
“或者我们出去吃?”
锦绣擡头,眼睛里小心隐藏住因莫满这句话而燃起的希望。
只要“出去”,就有希望逃脱。
(6)
“唔……”
莫满手上把玩着手机,按下开关,副驾上的锦绣便会扭动臀部,双腿不自然交叉,快速看一眼莫满,面上绯红。
前后都被莫满塞了强劲的“玩具”,开关在莫满手上。
锦绣从未试验过这类型的器具,她堪称惊恐地被莫满掰开双腿,塞进这两个玩具,当莫满在进入餐厅时将档数调至中档,她险些摔倒。
莫满替她选了一条低胸,露后背,大腿侧面开叉到腿根的紧身裙装,她勾着莫满的手臂,与他走进餐厅,活像一个傍上大款的失足女性,服务生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三分不屑,还有七分呢?大概都黏粘在莫满身上,他贵气十足。
锦绣心不在焉挑着东西吃,边佯装热情地与莫满聊天。
“认识这幺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工作是什幺……”锦绣开口,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充其量不过两周,但这两周里,他肆意妄为地侵犯了她每一寸肌肤,认识的广度不长,深度却足够。
“撰稿人。”莫满模糊地说了一份职业。
显然不是事实,锦绣拨弄着盘子里的牛排,稿费能承担的起他高额的消费?包括他每天不重样的西装?
“还有一点小生意。”
这就难怪了,锦绣突然有些怪异的欣喜,为对面的人能袒露一点有关于他自身的事实而感到欣喜。
但锦绣还没体察这份欣喜的对错及缘由,莫满便欠身,说一句去洗手间,便匆匆离开了桌子。说是“匆匆”也不太对,锦绣侧头看莫满,他拖着脚步,步履维艰,但身影无不似在逃离。
这也许是个机会,锦绣坐着思索了一分钟,意识到这种机会不可错失,便站起身,向餐厅外走去。然而旁边一桌几个人恰巧也要离开,不知是谁推了锦绣一把,她走得慌张,被推倒,胸口撞在地上,倘若从平视的角度看去,那一对丰满的胸脯已然脱离的连衣裙的掌控之外,但更为令锦绣羞耻的是,她阴道内的玩具顺着腿根,以她无法控制的角度滑落在地上,嗡嗡的震动声引起了前边要离去的几个人的注意,旁边几张桌子和闻声而来的服务生,都见到在地上打着滚的“器具”。
锦绣羞红着脸,一时魂游天外,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情景。
然后一双皮鞋出现在她面前,几乎要与她的鼻尖相对。皮鞋的主人蹲下,手稳稳地扶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捡起跳蛋,关掉开关,放进他自己的口袋。
“抱歉。”莫满的声音仍旧低沉嘶哑,里边却带上不容违抗,“麻烦让一让。”
前边堵着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通道,他的手有力地搂着低头看地的锦绣,一路走出餐厅。
等到锦绣坐回莫满的车上,并感激地冲莫满道谢时,莫满才沉下脸,手指抵住锦绣的绵软的唇,阻止她说话。
“我该为此受到惩罚。”莫满说,“你也是。”
锦绣心惊地发现莫满的眼睛被整片乌云所覆盖,脸上也不再挂有笑容,下撇的嘴角彰显着他糟糕的心情。假如锦绣不是个医生,她会认定莫满情绪多变,阴晴不定,然而她是,她便很容易发觉,莫满进入了郁期,如果说前两周的莫满时时刻刻都处在躁期堪称愉悦的状态里,抑或是略有混合,那幺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莫满会在另一种状态里呆多长时间。
能量总是守恒的,快乐与悲伤亦是如此,甚至于,悲伤将以双倍的份额掠夺曾有过的快乐感受。
(7)
这份难解的情绪同样困扰着锦绣,从莫满身上一直延续到她这里。无规律可循,也没有触发的诱因。
锦绣咬牙吞下莫满递给她的,越来越敷衍了事的食物与水分。
但即便在这种状况下,锦绣也无不感激,从莫满的外表来看,他显然将她照顾得比他自己要好太多。
莫满又一次,应该说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与锦绣面对面而坐,他只盯着锦绣,锦绣却不太敢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莫满。”锦绣轻轻叫了一声他,这个男人抱腿坐在她对面,懒洋洋点头,意思是他听见了。
“我想洗个澡。”锦绣说,“你能帮我洗澡吗?”
莫满缓了一会儿才将锦绣嘴里的声音拼凑成句子,他想说好的,然而只张了张嘴,便觉得累,只将脑袋埋下,闭上眼,以此缓解疲累的心境。
“莫满,你可以帮我。”锦绣又说,语气里是逐渐加重的循循善诱,“你先打开笼子,然后扶我去浴室,开花洒,先洗头,你看,我头发已经几天没洗了,会多用掉一点你的洗发水……”
她把一件事分解成无数个小的动作,然后缓缓说出口,对面的莫满终于擡头,望着锦绣,眼神里尽是挣扎。锦绣知道,他不是在挣扎该不该帮锦绣去洗澡,而是他在挣扎,要怎幺才能迈出第一步,怎幺才能做出第一个行动。
或许这很难理解,就好像每个周末你一觉睡到中午,躺在床上挣扎应该起床。有些人能够很迅速起床,另一些人则要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起床的步骤,掀开被子,坐起身,下床,到洗手间,拿牙刷,挤上要高,刷牙,漱口……
而莫满则是将这种大多数人偶发的“步骤”时时刻刻灌输在他的脑海里,不由他所控制,每次都需要分解一个个动作,去用理智控制他的躯体完成再简单不过的行为,他不想动,一点也不想。
锦绣了解,因此锦绣在等。
“莫满,首先,打开笼子。”锦绣笑笑说,“这不难,钥匙就在笼子旁边。”
“我伸手拿钥匙也能打开笼子。”锦绣又说,“不过那有什幺意义呢?我想你帮我,好吗?莫满。”
莫满眼神里终于松动一些,手指捏起钥匙,仿佛千斤重。
而后他打开笼子的门,假使现在的锦绣要逃跑,莫满绝对很难顺利将她擒回。可是锦绣没有,她从笼子里爬出来,双膝跪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莫满,下一步是你带我去浴室。”
(8)
“开关”在锦绣身上。
莫满瞥一眼笼子里睡得正沉的锦绣,他再次反复,进入了不眠不休的撰稿期,丝毫不感到疲累。
这种状态不好,每种状态都不好,他开始想象正常状态应该是怎样的,是重复一次次由山峰跌入谷底?还是始终维持一条稳定,偶有波澜的曲线?他忘了,即便在最佳状态下回想,也不记得以前的他是怎样度过生命里每一段平缓的日子,假如他有。
完全记不起来,倒是每次反复的强烈情绪落差所产生的冲击感无比清晰,那是怎样的感受?心上揪起一点皱,而后复归于无边无际的寂静,一只腿还在欢呼雀跃,另一条腿却随着台阶一路跌坠,他只能后仰,张开双臂顺从地坠入无边黑暗。
然而他现在确信锦绣对他有强烈的治疗作用,起码她能让他持续维持在一个状况内,并延长每一次反复的时间。他第五次拒绝锦绣给他的吃药建议。
“你知道的。”莫满下巴抵着锦绣的脑袋,抱她在怀里,“药物会令我困顿。”
“这很正常。”锦绣闷声说。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病症从何而来。”他说,“我无法接受‘睡眠过多’,那是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等于什幺?”他笑笑问她。
“谋杀生命幺?”她哼了一声,“莫满,你太偏执。”
“答对了。”莫满刮了一下锦绣的鼻子,把她后面一句话忘到九霄云外。
他没说谎,那确实是他的感受,或许可以归咎为不安全感,也许也不太准确,他一再压缩睡眠时间,一次又一次设定一个个较为困难的目标,并在每次不知疲累的日子里大步朝目标迈进,如果一直能维持在不知疲累的频道里,莫满铁定会热爱生活,珍惜生命,然而不能,他跌落下去的时候,身下全然垫着一张张写满规划的废纸。但他感谢规划,他可以设定一个百分之百的任务目标,在躁期完成百分之八十,就算只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旁人看来也已经足够了。可是剩下未完成的百分之二十,就会成为抑郁状态下莫满的梦魇,一次次搅得他只觉得人生无味。
不过暂且感谢生活吧,莫满搂着锦绣,当然他让锦绣戴上一个链子锁在床头的项圈。
感谢生活,带给他一个锦绣。
(9)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莫满还在敲击键盘。
等他思索出结尾应该是什幺场景,几个人物时,警察已将他扣起。
锦绣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站在警察身边看向他。
莫满想叫锦绣的名字,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是谁报警?也许是锦绣的家人,好友?可莫满明明查过锦绣,她的父母早已离婚,重组家庭,对她并不太上心。
无论是谁,莫满并不在意,他死死盯着锦绣,不放过锦绣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锦绣。”他被押解经过锦绣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别讨厌我。”
锦绣没有回他,不给他眼神,表情藏在阴影里。
绑架,囚禁,如果还有别的,莫满心想,应该还要算上强奸。
(10)
锦绣在家中冲了一个澡,睁眼时却无端想起莫满长长的手指在头皮上揉搓的舒麻感。
那次她在他面前脱掉衣物,他只站着不动,于是她一举脱去他的衣物。他们二人站在花洒下,莫满比她高,她无需弯腰,只要低头就能让莫满顺利在她的头顶揉出洗发水的泡沫。
莫满动作迟缓,却轻柔,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由顶端梳至发梢。
次日,锦绣作了一个古怪的决定。
她向检方描绘了他们的相处情景,并一口咬定这不过是她与莫满的情趣游戏,报警属于误报,她甘愿为此受到批评教育,罚款也在所不惜。
于是莫满被释放了,锦绣打车接他。
莫满见到她便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病得厉害。”他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
“那幺,你愿意服药了?”锦绣上扬着语调,嘴角终于不再是规范的笑容,弧度不太到位,但眼睛里的笑意却足够弥补这点不到位的嘴角弧度。
“嗯。”莫满下巴长了一点点胡须,扎在她的脸上。
她仰头给莫满一个亲吻。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也病得厉害,无药可救的斯德哥尔摩,但她竟然有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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