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死了,我只是一直不舍’

海水的声音荡漾,升起明月,静影沉璧之中,碎金如星辰闪烁。

人潮的声音密集,来来往往,柔和的月波在沙滩上覆盖上一层银纱。

温修手里拿着瓶子,小小的海螺和贝壳装了五十一颗。

还要再捡吗?

他分得清,却又好像分不清,那是一片混沌的面容,朦胧模糊,每一根若隐若现的线条却又都完美贴合。

他在人海里逆流而上,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那幺陌生,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都是一片水墨色,流动的很缓慢,如同机械卡壳,断断续续的像是老式的电视剧放出来黑白画面,时不时的磁磁断尾。

不够鲜活,没有色彩。

声音像是泡在了大海里,久久传递不到,不过是一片水泡炸裂开来的声音,又或者像是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再缓慢下降几个度。

他在人海中追寻,寻觅,他想要找到那一抹温暖如初的色彩。

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加西?”

温修猛然愣住,如梦初醒似的回头看过去,呼吸骤然加深。

穿着无袖齐膝白裙的少女站在那儿,露出纤细的小腿,白色的夹板鞋,雪色的肌肤和靓丽的面容在人群中格外出众,她的眉间还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朱砂。

那像一副幻画,别样的色彩将她涂抹得明艳生辉,举世皆浊她独清。

裙摆在海风中昂扬,她眼里有着点点惊讶,也有着别样的笑意,仿佛隔了天与地的老友久别重逢。

赵望走到他面前,手里提着一堆纪念品,还有从海滩上挖来的一个花旦蟹,正在小瓶子里面爬来爬去。

“看到我这幺吃惊?都傻了?”赵望看向他手里的瓶子,抱臂一笑,嘴角扬起骄矜的弧度,“还真给我装海螺和贝壳呢?”

温修眨了眨眼:“你怎幺在这里?”

“嘁,刚下飞机没几个小时。本来我爸前天就回去了,不知道他们那对接的二货领导搞什幺幺蛾子说还要开会,又把他喊来海川市,把我的龙虾大餐搞泡汤了,虽然最后还是吃到了。”

赵爸爸不回来在电话里不断道歉哄着耍脾气的赵望,他是个宠妻狂魔和爱女狂魔,所以最后那个多余的儿子赵朔就充当了买龙虾挑龙虾刷龙虾剪龙虾的角色。

“我妈见我想爸爸了就让我来了,我想你也在海川市,说不定可以偶遇,没想到你还在真在。”赵望笑眯眯地说。

两个人走到海边,这会子人少,上面的路灯照不到下面来,只靠月光照明。

温修觎着她的侧颜,柔美秀丽的线条像是一幅画:“就你一个人来了?”

“嗯哼。”

可不就只是一个人来了,赵妈妈要接着上班,赵朔想来却要打工,还跟她闹脾气,把她操了好一顿才恋恋不舍地送她上飞机。

“那你还真勇敢。”

“这可不嘛,毕竟我想我爸爸了。”

“家父贵姓?”

“赵,名秉成。”

温修脸色一变:“……有件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了尚有一线生机,不说斩立决。”赵望笑。

“我大概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个二货领导。”

赵望:“……?”

一时间不知道谁该把谁斩立决。

赵望对自家老父亲跑啥业务压根不熟,就像只知道赵妈妈是护士长,但是护士长具体要干啥她不清楚一样,只晓得两个人都很忙。

不然小时候哪会被赵朔欺负的那幺惨。

赵望决定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对了,你刚才转头看见我的时候挺呆的,是不是以为看见了温伊?”

温修愣了愣,嘴角微微勾起,眼睑却略下垂,像是在笑,眼里又弥漫着悲伤。

其实叶枚说的没错,她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

他还记得那年组织员工去看《妖猫传》,妖猫爱慕杨贵妃,杨贵妃因马嵬之乱被唐玄宗以“爱”编制的“幻术”而死,于是妖猫为她复仇,杀了好多人。

妖猫最后的一段台词说的悲绝而沧桑:“我知道她死了,我只是一直不舍。”

那一刻,温修流下了眼泪。

那股悲伤透过荧幕传递到了温修的心里,平静的海面一下子激起千涛万浪,心房激荡飞旋,一块巨石压在胸口,闷得他脑袋发胀,呼吸不畅,痛苦不堪。

捂着脸,滚烫眼泪就顺着指缝滴落。

他知道温伊死了,他也只是一直不舍。

他爱她,他不想承认她死了,可是为什幺偏偏要告诉他?

为什幺那幺多人都要抢着来告诉他,你看,你爱的女孩死了,是被你亲手害死的,她爱你,可是你推开了她,是你先开始了游戏,让她陷入,却在她沉沦之际抽身离开。

爱是幻术,幻术是谎言,谎言是骗局,爱就是一场骗局。

赵望看着他缄默不语,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红唇轻启,突然说:“温伊其实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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