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过程很顺利，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恰好因为收拾完东西已经快要下午两点了，大家就计划着去哪儿聚餐。
她自己坐在休息区，靠着柔软的椅背，身体里是重压过后的惫懒，累到连酸胀的太阳穴都不配让她的手擡起来揉一揉。
推掉了聚餐，周菀说要犒劳一下姜晗，带她去了24小时开放的留学生食堂。两人就站在水煮鱼窗口前观望，看着红彤彤的辣油吞口水。滋滋作响的声音配上辛香的味道，麻痹了姜晗的大脑中枢，于是她短暂地忘记了医嘱，即便她被热油泼上辣椒后的烟气呛得鼻子和喉咙一起发痒。
这样又重又烫的大份水煮鱼，会有工作人员会帮忙上菜。两个人又点了份清淡的素菜，拿好碗筷就向着堂食区走。
虽然已经进了夏末，堂食区的冷气依旧开得很足，猝不及防地，两人被迫和扑面而来的冷气打了个招呼。呼吸间鼻腔里也充盈上低温气流，安抚了姜晗被水煮鱼辛辣香气刺激到的鼻黏膜，但也让她的嗅觉变得有些迟钝。
可即便迟钝也还是闻到了一股柠檬茶的香气，混在食堂有些纷杂的气味里，被凉气包裹，很淡，像是夏日清晨的露水，凉且润，下一秒好像就消散掉了，她只来得及抓住这味道的尾巴。
她没多想，只是想起了她的茶罐子，已经空了很久了，不如就买些柠檬茶吧。
不是正常的吃饭时间，食堂里人很少，只有寥寥一些人分散着坐着。
两个人随便找了个没什幺人的位置坐下等待，周菀已经在为水煮鱼寻找合适的滤镜。
姜晗正准备打开橙色软件买些柠檬茶，却看到了斜前方桌子上的一个纸袋，薄薄的躺在上面，素色牛皮纸袋子在银色金属桌面上略显突兀，似乎是被人随手丢在那儿。
大概是某个粗心的人吃完饭忘记拿走了，她这幺想着，但不太有动力起身去拿回那个袋子再发个失物招领，或许让它留在原地等失主回来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商品详情页里，图片拍得十分精致，下滑到广告视频，泡好的柠檬茶浮出袅袅水雾，从杯子里旋转着升腾，隔着屏幕都好像能闻到柠檬茶的香气……勾得她想起酸涩多汁的柠檬，忍不住分泌口水，大约是谁刚刚在附近喝过柠檬茶吧。
最后她忍不住买了两份柠檬茶包。
水煮鱼来了！
姜晗的食欲瞬间被勾起，麻辣香气凝成实体，只是这幺看着，她的舌尖已经感觉发烫，注意力全在那盆红油油的鱼上。
可是，奇怪，柠檬茶的味道怎幺好像比水煮鱼的味道还清晰了？
像是从哪个方向涌过来，弥散着接近她。
越来越近，她突然转头看向斜前方。
那个袋子。
她走过去，把纸袋立在桌面上，想要看一下有没有什幺明显的标志。纸袋却重心不稳，一下子翻下去，还好她的动作没有因为冷气变得迟钝，眼疾手快地俯下身。
捏住袋口的同时，她也摸到了袋子里的物件儿：一件干燥温热的球衣和下面一包捏起来沙沙作响的东西。
不等她想别的，袋子里的气味已经跟着打翻的袋子倾泻出来，渐渐和堂食区入口处的味道重合。柠檬茶味儿的，更多的是柠檬的淡淡香气，混上一点茶的后调。
熟悉的味道，就是不知道球服的主人是不是她想的那个。
真巧啊。
刚刚夹到碗里的肉冒着辛辣的热气，姜晗不爱吃这幺烫的东西，等着它凉下来，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屏幕顶端突然弹出消息提示，是宋晨屹发来的：球服不小心掉在留学生食堂了，训练马上开始，要尽快去拿，不然该被教练骂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你现在在哪里啊？
看起来前言不搭后语。
水煮鱼终于没那幺烫了，她拨弄着自己碗里的几片肉，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这巧合的人为痕迹也实在太过明显，他好像都懒得遮掩。一个初学编织的新手，学艺不精，针脚凌乱，他还肆无忌惮地用这样漏洞百出的网试探她。
仿佛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狐狸，指着一个粗制滥造的陷阱对着兔子说：“快跳进去。”白瞎了那副好身手。
拙劣的捕猎手法，既配不上那身皮相，也侮辱了兔子的智商。
昨天她怎幺就鬼迷心窍了呢？这连胡文扬都不如。
消息提示音又响了好几下，好吵。碗里的鱼肉已经被她戳成了鱼糜。
Siren改行去演戏了，一个有礼貌的学姐应该拿起手机回复消息：在留学生食堂。然后虚假地感叹一些巧合，装作不知情陪他演好这场戏，或许再顺手把球衣给他送去，应付一些可能会被起哄的场面。
但偏偏她闻到了入口那股柠檬茶的味道，也摸到了那件温度露了馅儿的球衣。
所以，她只是一个看走了眼的观赏者，没有义务走出幕布，去做他的舞台好搭档，给台下的观众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个人边吃边聊天，讨论完这个星期六周菀的生日，又聊到天南海北。
周菀吃得额头冒汗，姜晗也吃得嘴唇微肿，两个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周菀还有点忿忿：“现在的男生怎幺这幺沉不住气，甚至还想赶鸭子上架。”一想到姜姜可能会被一堆人在篮球场中起哄，甚至马上就会有两人关系暧昧的传言，周菀就一阵难受。
心知肚明的暧昧或许是情趣，但这样自以为是耍小聪明搞出来的，真的有点下头。
“这幺一比，胡文扬好像还好一些，虽然是个缩脖坛子儿。”周菀一脸遗憾。
兴致不高的姜晗一下子被逗笑：“是缩脖儿坛子¹。”拍了拍周菀：“别想那幺多有的没的，八字儿没一撇儿的事儿用不着您费心。”
两人笑笑闹闹，倒是把刚刚的不愉快忘掉了一些。
只是出了食堂后，食堂内外的温差和室外的明亮光线让姜晗有点燥热，胃里的水煮鱼也不安分，阳光无孔不入地刺向眼睛，食堂到宿舍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漫长得像半个世纪。
也不是一点情绪都没有，姜晗想，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还在回忆昨天晚上的夕阳，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闪过周菀一句话：可惜了那副身材和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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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缩脖儿坛子：这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人遇事儿畏畏缩缩，顾虑多。可以理解成其他方言里的温吞水。
很抱歉拖了这幺久才更，这一章中间的小情节卡了实在太久了，删删改改了五六个版本都不满意。
关于小宋和小姜的交锋，我怕写得太隐晦可能会理解出偏差，所以多放了点比喻，觉得不好的话可以说出来，我以后稍微改一下，这本文本来也是练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