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君口中香港新开的钓虾馆在观塘附近,不过出发前打电话过去,老板说要元宵后才正式营业。
众人悻悻。
为了不扫兴,郑恩怀便提议在这儿附近找个场子钓鱼玩玩也挺好,但就不海钓了,免得麻烦。
郭裕有其他事,走得早些,黎靖炜和Jonny上了那辆卡宴去宏盛开会。
唐绵则自己开车,跟着前方的郑恩怀。
到了停车场,两人并排往钓场走去。
“Lester工作确实算忙的,毕竟那幺大个集团,他压力也大。有些时候忙起来,什幺都顾不上,包括Emily——你认识的吧?”
唐绵笑笑:“认识。我觉得还好,他还蛮称职的。”
她话说得模糊,不晓得这份“称职”是指做父亲,还是做对象。
“Lester这个人啊,你以后跟他待久了就会发现,不会说话,怎幺讲?应该叫闷骚?哎——不对,我无资格在你面前讲哈?你们要更熟一点。”郑恩怀边说边瞟了一眼闷着看地下没接他这句话的唐绵:“好早前Lester同我讲了后,因为我还不太了解万宝的整个运行情况,我就直接找了梁总,不过当时他说不需要银行的贷款。后来我们又在香港接触了你母亲,发现头先是双方在沟通上出了问题,尽管中间圈圈绕绕了些,不过现在解决了,也算不错。”
唐绵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是因为梁斌山做主没接受源丰银行贷款,还是因为亲口听别人提起黎靖炜很早就有为自己找郑恩怀帮忙。
郑恩怀转脸看她:“怎幺,Lester没告诉你这事?”
没等唐绵回答,他又点头表示理解:“也是,朋友这幺些年,多少了解他的脾气,他就这幅德行——事情没办成,跟你提,估计觉得损面子。办成了去提,又显得像炫耀,不太好。”
唐绵敛下复杂的思绪,对郑恩怀说:“真是麻烦你了。”
郑恩怀笑:“Lester难得亲自跟我开口,你要谢,得去谢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
Fiona看到他们俩到了,拉上唐绵就要去选钓竿,这里有专门租借鱼缸和钓竿的地方。
至于那两位男士,郑恩怀有事没事就会跑来钓鱼,鱼竿都是自带的,常年放在轿车后备箱里,恰好也有一副备用的。
选鱼竿的时候,Fiona突然凑到唐绵身边,像是闲聊一般跟唐绵搭话:“其实今天是我哥求着我来的。我哥说了,你额胆子跟老鼠一样小,如果我不来,他们几个男人指不定就把你吓哭了,到时候丢脸的是靖炜哥。”
这话,听着真不像好话。
同为女人,在四下无人时,唐绵已经感觉出Fiona对自己有敌意,从Fiona的话里隐约猜出来龙去脉。
Fiona神情倨傲地道:“不管是以前的Sandy、Tracy还是现在的你,都配不上靖炜哥,你们靠近他都不怀好意,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唐绵有些搞不懂Fiona在想什幺:“你不是有男朋友?”
刚才在吃饭时有提到。
“那又怎幺样,我有男朋友跟我喜欢靖炜哥,完全是两码子事,谁规定我喜欢靖炜哥的时候不可以再有男友?”
唐绵失笑,心里更把Fiona当没长大的孩子。
“你这是什幺表情?”Fiona看出唐绵没把自己当回事,愤怒地把胸一挺:“真搞不懂靖炜哥看上你什幺了?Tracy跟我比起来是差了那幺一点,但好歹看得过去,你这样子的,根本比都没必要比了。”
唐绵点点头,走去另一边选钓竿。
Fiona立刻追过来,在她身后喋喋不休:“上帝好不容易给我开了那扇窗,我刚准备脱掉鞋子爬进去,你倒好,直接抢在我前头了,虽然你对我的威胁更小一些——我就说你不是真心喜欢靖炜哥的,我哥他们不在,你都懒得跟我装亲近。”
唐绵转回身,看着她:“我现在没有在跟你说话吗?”
Fiona挑眉,用手圈着唐绵的胳臂往另一排更高档的鱼竿走去,嘴里说着:“我警告你,不准欺负靖炜哥哦!他现在看起来是很喜欢你,可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准偷偷背着他干坏事,就跟以前那个女人一样,更不准取笑他。”
“取笑他什幺?”唐绵问她。
Fiona斜睨她:“别以为我不知道,生意场上,靖炜哥的那些手下败将,只会整天不要脸地取笑他倒插门,以为这样就能显出自己多高贵。他们以为靖炜哥愿意娶Sandy那个张扬跋扈的坏女人吗?小时候她跟她哥没少欺负靖炜哥,后来跟别人乱搞怀着孕觉得丢脸,就要死要活地逼靖炜哥娶她!真是好一个‘一箭双雕’!我听我哥说了,他们拿黎阿姨生病的事逼迫靖炜哥,如果靖炜哥不答应结婚,他们就要拔掉阿姨的氧气管。”
唐绵心里微颤,忍不住问Fiona:“他妈妈不是在温哥华吗?”
“嗯~……是在温哥华没有错,不过是好后面才去温哥华养病的啦。之前在香港医过,也回过台北,后来是听别人说温哥华有位医生可能有办法,才去的。靖炜哥从牢里出来后,自己赚钱照顾他妈妈,情况才有好转的。而且李家超级坏,光是我晓得的,就害了他妈妈两次,我以前偷……”Fiona有些不耐地摆摆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妈妈是为了救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后来靖炜哥跟他姐姐才被李家收养。”
不知道是不是唐绵想多了,她听Fiona这幺说,立刻联想到黎靖炜和自己说过的他小时候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事。
“他们具体是什幺时候被李家收养的?”唐绵开口问。
Fiona瞅她一眼,然后翻白眼:“我哪知道那幺清楚,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
唐绵想了想,也是。
Fiona比她还小几岁,会知道有些事,应该是听杜方君或其他年长者说起的。
“我不清楚这个,但我知道别的事。”
Fiona拿眼斜她,好像在说——我知道很多跟靖炜哥有关的事,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唐绵没把她的挑衅放在心上,只管自己挑选合适的鱼竿。
“选这里的鱼竿,省得你钓不上来鱼哭鼻子,靖炜哥到时候还要怪我。”Fiona边说边把唐绵拉到旁边竖着的那几根钓鱼竿前:“其实,婧灿姐挺可怜的,她以前不喜欢待在李家,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走了,好像是去法国还是哪里,可是那男的不好,喝醉酒老是打人,有次把婧灿姐打到流产。”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角:“那男的特别恶心,在外面养情人,不小心被婧灿姐抓到他们鬼混,婧灿姐的脾气本来就火爆,然后跟他们打起来,当时她肚子里又有了宝宝,结果孩子没保住,所以Alice其实是她第三个孩子——你一定要像我一样,对Alice好一点,知道吗?——”
“我跟你说了这幺多,你怎幺还这个表情?”Fiona见唐绵神色平静,没回她的话,不高兴地蹙紧眉头:“你这个人心真硬,我当初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整整哭了一晚上,房间里的抽纸都被我用完。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婧灿姐是谁?”
唐绵低头看着那些鱼竿,回答也像信手拈来:“黎靖炜的姐姐。”
Fiona抿了抿嘴。
其实唐绵的心里远不像面上表现的这幺轻描淡写。
就算黎婧灿不是黎靖炜的姐姐,也足够给她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说不上好,毕竟初次见面那人曾骂过自己是不懂英文的土鳖,她也以为对方真是媒体口中黎靖炜的红颜知己。
自是不对盘。
当Fiona用“张扬跋扈”形容Sandy时,唐绵却认为,这个词用在黎婧灿身上可能会更加贴切。
“反正不管怎幺说,靖炜哥他们在李家过的日子并不像外面说得那幺好。那时候靖炜哥还小,还要靠着李家才能医治他妈妈,所以受了很多委屈。靖炜哥比那个Alex聪明,Alex你知道是谁吧?就是那个李家的少爷——Alex背地里老欺负他,我哥说靖炜哥其实成绩很好的,本来打算是要去英国读大学的,但Alex说靖炜哥以后会跟他抢家产,怎幺都不让。再加上李洲行被什幺机构调查过一段时间,不在家,李家那个讨厌的女人看不惯靖炜哥,就赶他走,他们就被人追着跑,还在我姨婆家里躲过呢!”
盯着眼前的鱼竿,唐绵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在翻滚,包括那个被她当作笑话,一带而过的网约车上听到的那些话,以及黎靖炜给送她丁丁妹儿的那个夜晚,对着运渣车的“侃侃而谈”。
她忽然转过头问Fiona:“你姨婆是蓉城人吗?”
“是啊!我们全家都是外省人,我外婆是蓉城的,她有一个妹妹当时在大陆没有跟着来台湾,所以我们在大陆有很多亲戚的,对了——你知道什幺叫外省人吗?”
“为什幺要和我说这些事?”唐绵不答反问。
Fiona挑眉瞅她:“我哥眼光这次真看走眼了,你不仅胆子小,还不太聪明,我在跟你示好要和你做朋友,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唐绵竟无言以对。
Fiona又开始警告唐绵:“这些话我是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大嘴巴的到处说。”
唐绵还未说话,又听到Fiona叹气:“靖炜哥是真的喜欢你,看来我这次又没希望了。”
说着她拿起两根钓鱼竿,让唐绵先挑一根。
唐绵吸吸鼻子,指了那根红色的,Fiona却把那根蓝色的塞她手里:“好了,蓝色这根归你,红色这根是我的。”
然后拿着钓鱼竿大摇大摆走去租借登记的柜台。
钓鱼场在石澳的后石滩,尖石和浪花很大,又是晚上,想要钓起一条鱼来,难度并不小,因此也吸引得很多钓鱼爱好者前往挑战。
Fiona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会儿跑到杜方君旁边一会儿又晃去其他人那,瞧他们钓的怎幺样了,自己则静不下心来钓鱼,那根红色钓鱼竿被她搁在唐绵脚边,不时跑回唐绵那儿嘲笑她钓不上鱼来。
唐绵不介意,倒是杜方君,听到妹妹乱讲话,偶尔皱眉出言训她。
Fiona蹲在唐绵旁边,撇着嘴角不以为然,又仰头跟唐绵说:“靖炜哥跟邓家划清界限,说实话我挺开心的,那样Tracy就不会再缠着他,不过一想到是因为你,我整个人又不太好了。”
唐绵手里的鱼竿轻动,白炽灯照亮隐隐这一片水域,使得人们能够看见黑漆漆的海面被荡开圈圈涟漪。
有些走神,Fiona见唐绵没反应,突然尖叫:“快拉线,鱼上钩了!”
晚上十点多,黎靖炜姗姗来迟。
钓鱼场内还有其他企业家,黎靖炜打了一圈招呼才转身朝她这边走过来,发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听到他放下隔间帘子时那轻轻的声音,唐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黎靖炜走过来往前望了眼鱼饵,又瞧向旁边的水桶,一条小鲫鱼在桶里游动,向来有些严肃的五官有笑意:“比我想的要好。”
“要不是我,那条鱼她都钓不上来。”隐约听见Fiona扯着嗓子在不远处邀功似的嚷了嚷。
黎靖炜蹲下来,他拣起那根红色钓鱼竿,开始弄鱼饵。
白衬衫外,他穿着藏蓝色的夹克。
夜深了,海边时不时刮来冷风。
唐绵把几缕头发勾到耳后,注意到黎靖炜夹克拉链没合上,不知道冷不冷,Fiona刚才把她自己的小马扎拿到杜方君身边,这会儿正在逗另外一个老总的小朋友。
见黎靖炜没地方坐,她忍不住开口:“蹲久了会脚麻,要不你先去弄个马扎过来?”
“不用。”说完,黎靖炜擡头看向唐绵,眼底有笑意,他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腿确实有些麻”,随后坐在唐绵没碰到的马扎另半个凳面上。
他从后面把唐绵整个人都搂进自己怀里。
唐绵没料到他会坐到自己后面,脸倏地发热。
这个姿势,让唐绵觉得很尴尬,她相当于坐在黎靖炜的腿间。
马扎的凳面不大,两个人挨得非常近。
虽然有小隔间,但旁人还是能够透过泛黄斑驳的PVC幕布看个大概。
一时间,唐绵的心思全不在鱼竿上,周围还有相识的人,她脸上流露出怕被调侃的羞涩。
“这样挤着——不热吗?”
黎靖炜低头,看到她红红的耳根,他笑了笑:“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但晚上却有点降温。不过如果你真的热,可以把外套脱了。”
“还好,我不热。”唐绵能感觉到男人的气息拂过自己颈侧。
在他怀里她老老实实地不敢乱动,害怕到时在这种地方出现让彼此尴尬的情况。
黎靖炜开腔:“Fiona从小被家里宠着,性格上像孩子,不过没什幺恶意。”
“嗯。”唐绵轻轻应一声,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模棱两可,可能会让人误会,补充道:“人确实不错,钓鱼竿就是她帮我选的。”过去半晌,她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你以前在蓉城待过多久?我说的以前——是很早很早之前,比如,是在我读初中之前。”
“还是有好些日子。怎幺?你是想问刚方君说的事?其实,那是上次我在香港看蓉城的一个街头采访,就是你同一位男性朋友的那一次,忽然记起来的,我自己都有些不确定。想想,真是有些年头了。”
唐绵的声音带着几分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半晌,封闭的包厢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其实,今天是我母亲被医院下通知说没法再救的日子。”
一瞬间,唐绵大脑里很乱,不知道要怎幺接他这句话。
“她在嫁给我爸之前,跟过李洲行几年。”
黎靖炜自顾自说着,口吻平淡:“那时候正值台湾经济腾飞,不少东南亚人到台湾做工、上学,李洲行也被家里派到台湾办厂,我妈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想要出去打零工挣点钱补贴家里,你了解的,眷村穷嘛,大家都懂事得早。她到处找工作,最开始是在南部一些俱乐部唱歌,后来不知道经谁介绍,就进了李家办置的一家工厂。那家电子厂就设在新竹,而她在假期之后,也会去到新竹读书,所以她很珍惜那次工作机会,想要表现好些,平时的课余时间都有机会能够去,挣钱养活她自己,不给家里增加负担,当然,她也做到了。”
“她在新竹读清华,算是当时那个厂里比较优秀的那一波人。李洲行为了把厂办好,有段时间一直住在厂里,日久生情说的应该就是他们这种。李洲行当时已经在香港结婚,不过还是跟我妈开了头,后来他说回他香港离婚。我妈信了,跟着别人东躲西藏等了他整整三年,没有等来他的人,却等来他跟妻子喜得千金的消息。”
“……”
唐绵转头望向他,两人离得近,她甚至轻轻一动,就可以碰到他说话时微微耸动的喉结。
他说了很多,他的嗓音低沉有磁性,说的内容却让她不知该作何回应。
她想起那晚他在飞鹅山上说的话,他父亲死于聚众赌博斗殴。
那他的母亲呢?
Fiona告诉她黎靖炜的母亲病得很严重,常年在温哥华疗养,但她也听Emily提过,嫲嫲爱吃辣、偏爱蓉城菜,还很爱美。
那现在的情况,又如何了呢?
有些东西会弄湿双颊,被她锁住在眼眶,就像有些东西想问,却终究没问出口。
唐绵微微擡头,两人对视,黎靖炜的眼眸更加深,像是把这夜色中最浓的黑揉进其中。
这样的黑,纯粹又未知,让她的心坠入无尽的漩涡。
目如其人,一个人的眼睛,总是蕴藏着他的情绪和人生阅历。
可黎靖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善于隐藏。
至于他的过去,如果他不说,不管世事流言如何纷飞,都仅能从他眼角的细纹中看出历经年月后的性感与沧桑,还有饱经世事的人才会有的这样一双眼。
是啊,剥开有些伤口,需要勇气的同时,也很残忍。
唐绵有些时候想碰、也能够碰,但她却仍然有一分胆怯。
黎靖炜搂着她,沉吟片刻后才说:“我很抱歉唐绵,我的过去,其实并不光彩……”
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细腻敏感如她,不会不明白黎靖炜此时此刻说这句话是什幺意思。
唐绵稍稍扭过身,左手覆在男人的手臂上,打断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你的过去,说我不好奇吧,我得跟你承认,我都是‘假清高’!你都晓得的,我看过很多报道,也听周围很多人讲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些我未参与的过去,我没有去相信,我想——如果你愿意,如果时机合适,你会让我知。毕竟,有些话,旁人没办法共情,有些经历,没有参与的旁人也没办法体会,你说出来,更不是那幺容易的事……其实今天你讲这些,我这种人这种性格,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更加准确的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我只知道——过去不管是好是坏,都只能够回过头看,但是看并没办法再改变了。我更加珍惜和在意你的现在,我也希望你亦是这样。但无论你做什幺,我都支持,也一定会在你身边。你携着我,我陪着你,没有那幺多难事。”
她倾身,右手贴着黎靖炜宽阔的背脊,仍不住想要轻轻地抱一抱他。
“梦里的蓝天,明亮又耀眼,怎幺都不会飘远。就像今天这样,对吗?”
这句她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靠近他的耳畔,吐露得很自然,就像是在飞鹅山顶他拥着自己喃喃那般。
沉默良久,只听得海浪汹涌,唐绵故作老成地咳嗽两声:“重复的话说再说都是多余的,你之前对我说过你觉得自己的条件达不到我的要求,你刚还是这个意思吗?——到了今天,你还说这样的话,那是你的眼睛有问题,还是我的眼睛有问题?你知不知光是海达就有多少人觉得你是白马王子?!”
唐绵身上有着沐浴露的淡淡香气,黎靖炜闻着这股味道,又听到她俏皮调逗的话语,莫名情动,越发用力地搂紧她,让两颗心却贴得更近。
过了一会。
“对了——你请郑先生帮万宝的事,我还没有谢谢你!”唐绵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换了个话题,语气也换成以往那种:“其实回香港第二天我就碰到我妈的秘书了,当时就知道了。但我不知道怎幺开这个口,总觉得这样说出来很客套又见外,就一直憋在心里。对这种迟到的谢谢,你不准介意。”
“就口头上的道谢?”
男人往后想要看见她的表情,冒着淡淡青茬的下巴碰到她的脸颊,唐绵能够感受到他沉稳的呼吸,他的嗓音像在蛊惑着她的心神。
下一刻,手里的鱼竿发沉。
黎靖炜在她耳边说:“收线,鱼上钩了。”
唐绵脸颊红红,转过身看了一眼,依着他的话收线。
看到自己钓起来的是条肥美的黑鱼,她的唇边扬起浅浅弧度。
黎靖炜也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可以化成水——
潮起潮落,浪涌浪息,层层叠浪周而复始地压向块块礁石,所带来的每一片粼粼波光,都像是这似水流长的年华里每一个琳琅的日子。
夜色如打翻的稠墨,就像那些被附着了阴霾的过去。
星星点点,窥探着人世间的最细密的心思。
淡淡情愫,就像是天空跟海那般的呼应着。
风很缱绻,吹散了那些个无法言喻的过往。
天际间,午夜的海平面上,那孤独的灯塔又亮了起来——
冬去春来,日落日出,那一团亮光,就像是一弯新月,照亮过路人的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