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散学

一、散学

大衍建朝已有一百余年,正是兵强马壮、物阜民强的时候,江洲作为国都也是满眼繁华,商人小贩把南市围得水泄不通,不时有白衣公子策马从安丰街上飞奔而过,路旁的夫人跟小姐说着“都下午了,这幺急干嘛去“,说完拐进了一家成衣铺。

远处南山上紫昌阁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金光,紫昌阁是划给江洲官家的小姐们读书用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来,得过三试,得有不菲的束樇,这样留在阁里的小姐们自然而然成为了世家子弟结姻的首选。

所以周宁儿常常跟姐姐抱怨“成天在书阁里苦读受训,结果只是为了更好地嫁人,明日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我也不想嫁”。

姐姐总是揉揉她的头“净说胡话,主要是为了明理,不被欺,而且书阁里出来的小姐谁家不想要,到时候是你选丈夫,难道你要我随便把你许了人,你蒙头就扎进去吗?”

“那姐姐是因为沾了书阁的光才嫁给柏舟哥哥的?”

“柏舟哥哥之前可是书阁小姐们的争抢对象,听宝鹤说在柏舟哥哥成婚的前几年,那些小姐们都可拼命了,万丞相的嫡女甚至请来了围棋圣手一恺大师,只为让自己在棋艺会上夺得头筹,赢得跟哥哥下棋的机会,你是怎幺赢的呀?”

宁儿从姐姐怀里擡起头,黑亮亮的眸子里闪着玩味,嘉芙红了脸,拧了妹妹的胳膊让她快快去睡。

其实夏柏舟选择自己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二人的母亲是闺中密友,早早订了娃娃亲,大家在一起长大,一切都水到渠成。

相比妹妹自己确实幸运,嘉芙出生在伯爵府,母亲名门之后,在父母浓情蜜意时出生,是家中第一个孩子,在伯爵府最风光时候嫁给了京中所有女子梦想。

后来伯爵府被太子贪污案牵连,在酒色财气中迷失的伯爵父亲迷迷糊糊被砍了头,母亲早已病逝,没被污糟了眼睛。

让姐妹俩恨得牙痒痒的万蝶夫人和她的宝贝儿子也一并随父亲去了,省的自己动手,自己早已出嫁,还能用夏家二夫人的身份和母亲家的权势让庶出的妹妹免受流放之苦,让宁儿用夏家远房小姐的身份继续生活。

“咚咚”,阁里的晚钟响起,惊起山中的群鸟,这钟声表示散学了,阁里的学生们也活泛了起来。

毕竟她们今年开年后已经连续在阁中住了两个月,被经文和棋艺等也折磨了两个月。

好不容易熬到了春天,春天节日太多,花朝、上巳、清明纷至沓来,城中各个书阁总会在这个时候放长达一个多月的春假。

春假期间也是各家公子小姐们相看的好时间,踏青、游园、泛舟和各家的赏花宴络绎不绝,这一个半月的时间根本不够用的。

“宁儿,嘉芙姐姐今年的赏花宴一定要请我家呀,我二姐都跟我说了好多次了”宝鹤拉着周宁儿走到一边认真叮嘱道。

“你二姐还没死心呢,你们家又不可能让女儿做妾,而且听姐姐说柏舟哥哥最近公务繁忙

,可能根本不会露面”,宁儿低头看着宝鹤觉得好笑,宝鹤二姐对夏家二公子夏柏舟的痴迷早已人尽皆知。

“瞎说什幺,是因为嘉芙姐姐人缘广,是贵妇圈里说得上话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也去,二姐近几年可着急了”

宝鹤说着还流露出对嘉芙这样的贵妇人的向往,父亲家道虽然败落了,依旧凭着自身的长袖善舞在圈子里站稳了脚。

“好的,小宝鹤,你放心,我会让你二姐如意的,你家马车在门外等了好久,你还不归家吗?

“呀,怎幺来得这幺早,咱俩春假一定要好好出去玩,今日先告辞啦”,宝鹤说完带着丫鬟风风火火上了车。

宁儿看着宝鹤家的青盖马车慢慢走远,一辆绣着玄晖侯爵府家徽的马车停在宁儿面前。

“宁小姐,您慢些”侯府的小厮放下踩凳,宁儿踩着进了马车。

“今天把车驾得慢些,能有多慢就多慢”,轿子飘出这句,声音清冷动人,小厮听着入神,希望她再多说些,半天才想起去理解其中的意思。

奇怪,大家都想着早些归家,宁小姐怎幺还叫慢些,宁小姐虽然是半路主子也还是主子,只能轻轻拍拍马屁股让马迈着小步前行。

又是一年春假,自己也十七了,今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再不嫁人再待下去叫人可疑,可疑自己是否有其它心思,比如——跟其他小姐一样,就那样远远看着柏舟公子也行,这最后的时光就慢慢走吧,走慢一些自己以妹妹的名义在他身边呆的也久一些。

是的,宁儿喜欢自己的姐夫,从小就喜欢。

虽然自己现在是夏家远房的小姐,是夏柏舟名义上的妹妹,但是无论哪种身份都是不能喜欢的。

宁儿也搞不懂自己,从小就知道柏舟哥哥是姐姐的,男人自己也接触了不少,怎幺自己的心还像飞蛾一样向他扑过去呢。

一双素手挑起车帘,小姐并未上妆的月白的脸在夕阳下也染上了色彩,像在黄昏时出现的夺人心魄的妖媚,旁边打马而过的公子看呆了,宁儿认出了他腰间玉佩上属于斜川家族的芍药家徽,擡头对公子莞尔一笑,便状似害羞地关上了车帘。

帘后,宁儿的笑容很快消失了,“要不,就这位斜川家的公子了,反正嫁给谁都一样,自己是永远不会如愿的,斜川家是医药世家,祖辈都是皇帝御医,家风清正”,想到这,宁儿又笑了起来,这样姐姐一定会很开心,这样也好,也好。

前面慢悠悠的马车中飘出一条手帕,在晚风中慢悠悠地飘到了斜川六郎钱重秀的怀中,公子拾起手绢,上面绣着大片的兰草,右下角有一个金线绣着的小小“宁”字,公子欣喜若狂,将手绢揣入怀中,策马扬鞭而去。

车中宁儿端坐,眼睛直勾勾盯着车中内饰上玄晖侯府的梅花家徽,好像要把它刻在灵魂里。

即使走得再慢,在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时马车还是到了玄晖侯府所在的街道,侯爵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跟着侯爵在兵部任职,二子就是那位夏柏舟,   走科举文官路线,任四品鸿胪寺卿,三子尚小,还是半大孩子。

前二子虽都成家,但家风严正,并未分府,就这样侯府占去了街区一半的位置。

马车拐进了二房所在的巷子里,停在一道垂花门前,宁儿从车上下来,忽然远处有马儿“得得”的声音,这时候走这个门的只有从鸿胪寺办公回来的二公子了,宁儿站在台阶上,看着马上穿着竹纹青衣的柏舟微微笑着。

夏柏舟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背着手擡步边往里走边说道“看来你姐姐最近治家有疏漏,让马儿没吃饱,慢悠悠堵住了斜川六郎的路,那小子急的满脸通红”。

宁儿跟在后面听到这儿红了脸,看来扔手绢他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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