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墨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他觉得自己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撑着床坐起来，腰也没太疼了，心情也好了。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心实意地夸赞。
“乖孩子！”
只是打开房门，坐在正对房间的餐桌上的亚奇伯德就听见声站起来了。
“睡得好吗？”
“嗯！”
少年脸上扬起笑，微微仰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
然后就径直向厨房走去。
“今晚吃什幺？”
“你别进厨房，太危险了……”亚奇伯德把墨阳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却被他拍开了手。
“你别拽我。”
恢复精神以后平时里的小脾气又冒了出来。
亚奇伯德只能小心护着，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把一个又一个锅揭开。
“看着还不错。”
墨阳扶着腰巡视完毕，坐到餐桌旁。
亚奇伯德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开始负责做饭。
只是一开始那饭是完全吃不下去，就连肚子里没成型的孩子都知道要跟着一起闹，也不知道是谁折腾谁了。
现在倒是知道放调料了，火候看着也正常。
下午出了一身汗，晚上胃口也不错。
墨阳喝了两碗汤还吃了份炖菜，也八分饱了。
亚奇伯德又盛了半碗汤放到他面前，这才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食物。
他的月夜快来了。
和墨阳提了这件事，反复强调了明后两天的注意事项。
“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哪也别去，知道吗？”
“嗯。”
“我后天也不一定能赶回来，你不要担心。”
“好。”
“孩子闹你你就记下来，我以后给你报仇。”
“好……”墨阳把自己面前的汤喝了，去够亚奇伯德的手。
“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伯德圈住墨阳的手指，心才安定了几分。
这是他十年一次的满月夜，和平时的月夜不一样。
十年前的时候，他快把自己家古堡拆了一层才被砸晕过去了。
希望这一次能快一点解决快一点回来陪宝贝吧。
墨阳只见过他度过普通月夜的模样。
老实说，他很喜欢那个时候伯德毛绒绒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立起来的耳朵，格外的敏感，往里头吹一口气能让巨狼无所适从地砸掉一张桌子。
暖呼呼的汤进了肚子，人也开始犯懒。
墨阳趴在桌子上，看着伯德把所有食物收拾干净，这才朝他伸手。
“不想走了……”
明明他也是自己挣扎着在亲戚之间周旋着长大的，从小就没怎幺麻烦过别人。但现在却是越来越懒了。
亚奇伯德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腿弯搁在他粗壮的手臂上，被胀胀鼓鼓的肌肉支着。
就连他自己也突然对自己的消瘦有了新的认识。
亚奇伯德将墨阳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坐一会，我收拾好了带你出去走走。”
亚奇伯德又折回去收拾餐具。
六十平不到的小房子，在哪都能一眼看到头。
他在这里自己生活了好久。
他扭着身子去看男人在小厨房里清洗餐具，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幸好他从来不用陶瓷的餐具，不然这力道要给他敲坏多少个。
轻笑了一声。
他窝回这张有年头的布艺沙发上，回忆自己平凡又短命的父母。
他们是怎幺相处的呢？
好像是爸爸坐在客厅里给妈妈转述电视里的新闻，妈妈就在厨房里做饭、洗碗。
晚上，他们会一起去散步。
如果他抓住机会和他们撒娇，过一个小时，他们或许就能给他带回来一点小零食。
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吃过什幺了。
墨阳靠着那一点不太清晰的回忆，反反复复的描绘，长到了现在。
孕期情绪本来就容易波动。
伯德洗完手回来，就看到墨阳吸着鼻子拿袖子擦眼泪。
“怎幺了？”把人抱住，轻拍他的后背。
“有点伤心……”墨阳把眼泪毫不客气的抹在伯德的衣服上，把脸蹭干净。
亚奇伯德大约也知道是因为什幺事情。
大掌沿着少年的脊背滑下去，无声地安慰。
墨阳最后吸了吸鼻子，结束了自己今天的哭泣。
“走吧……”
换好衣服戴好口罩，墨阳这才牵住伯德的手。
这一片都是认识他的领居，他一开始吐得昏天黑地晕在家门口的时候，他们还好心地照顾过他。
只是男孩怀孕实在太不可思议，他只能瞒着。
邻居们看见他微微隆起的肚子，也就以为他肚子里长了个瘤子。
谁能想现在肚子这幺大呢？
但是他不想离开这个能给他安全感的房子。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异常以后，第一个回到的就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幸好年轻力壮的身体支撑他被孩子如此折腾都还能活。
以后要继续好好运动。
穿戴整齐出门。
夏末的闷热仍是让人难受。
高大的男人扶着孕肚明显的恋人慢慢走下了楼，在小区里人少的路上慢慢走着。
墨阳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腿就有些软了。
下午抽筋的腿现在也隐隐有点发酸。
伯德扶着他坐到一旁的长凳上。
路过的居民看着一米七几的高大“孕妇”穿戴紧实，旁边坐着外国人模样，更加高大的丈夫，便以为是外国怀孕风俗不同，也没敢上前搭话。
墨阳和伯德小声聊天，都是些没营养的。
伯德看出来墨阳的不适，半跪在他脚边给他揉腿。
墨阳看着周围他熟悉的一草一木，想着自己什幺时候该离开。
他不可能在自己那个什幺都没有的小房子里生产。
再等等吧……
毕竟，也不知道离开了能不能回来。
墨阳再一次咽下了自己没能说出口的话。
伯德知道了是要担心的。
从他知道自己怀孕以后，不知道问过多少人，跑了多少趟。
聪慧的人类能从大狗不加掩饰的脸色里看出来他也没找到什幺好方法。
狼人生育，母体存活率率本来就不高，再加上受孕的还是脆弱的人类。
即使是男性也难以承受非人孩子的野蛮生长。
鸟嘴医生给他检查过，给出的最好建议就是提前生产，第二就是趁早流产。
流产在这个月份已经很难做好了。
而提前生产意味着这个孩子本身就没能好好发育，在离开母体的时候会更加挣扎。到时候它给母体带来的就不是平时温水煮青蛙的剥削，而是会本能快速的一次性榨干。
到时候就看看是医生的手快还是孩子吃的快了。
幸好现在吐得没这幺厉害了。
又在小区里走了半个小时，两人才慢悠悠回了家。
墨阳手里还拿着一串不太应季的糖葫芦，在楼梯间里摘了口罩慢慢舔快要化掉的糖。
“呀！”
墨阳听见声擡头就看见住在楼上的阿姨一脸惊讶地盯着他和他高高顶起的肚子。
“小阳……吗？”
“阿姨好。”
像往常一样礼貌打了招呼，墨阳敛下眼里的惊慌，就要继续往上走。
“小阳！你怎幺了？”
一直关心照顾他的领居阿姨于他而言比那些远亲还要亲近。
“阿姨，我没事。”
墨阳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才开口温声回了一句。
“阿姨再见。”
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伯德把门关上的一刻，墨阳就扑了上去。
“被看见了……怎幺办……”
伯德弓着身小心不要挤压到墨阳的肚子，环着他，将他带到了椅子上。
“不想让他们担心的……”
墨阳就着昏黄的声控灯，看见了阿姨脸上的惊讶。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阿姨也照顾了他好久。让她看见自己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要多难受啊。
脑袋使劲蹭了蹭亚奇伯德，墨阳倒是没哭出来。
伯德想了一下。
墨阳和他说过很多事情，也包括那位阿姨。
他从墨阳的话语中得知了他的前十八年是怎幺过的。
可怜的人类，如此脆弱，自己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成长，没有父母的照顾。
被喜爱照顾自己的长辈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伯德捧起墨阳的脸，一点一点的亲吻他的五官。
墨阳抿着唇，接受着伯德细细的吻。
他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痛苦。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如果给别人带来了痛苦，他能做的又有什幺呢？
他或许没有别人表面看起来这幺孑然一身。
在他短暂的生命里，他也感受过很多细小的温暖。
只是，为了这条路，他只能拒绝那些现在还在朝他友好伸手的人。
时间会是最好的遗忘药剂。
没过太久，门铃响了。
墨阳向伯德交代了需要说的话，自己躲进了房间。
“是的，小阳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
“谢谢您。”
“不用了。”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的。”
“谢谢您，我会转告他的。”
“再见。”
也许是伯德过分高大的身材让中年妇女有点害怕，她和伯德简单对话就走了。
“小阳，阿姨说你有需要可以找她。”
伯德走进房间，在男孩的额角落下一吻。
“你有很多关心你的人。”
“嗯……”墨阳点点头，精神有点不太好。
“不要担心，会没事的。”伯德又吻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墨阳攀在伯德身上，开始回吻。
他需要一场能让他开心的性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