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冬亦和李清暄走后,秋式微第一次体会到了独守空房的感觉。
她俩离开的前一晚,秋式微和巫马冬亦相拥着躺在榻上,聊了一个整夜,从水州的杨柳聊到雍州的烈酒,又从雪月风花聊到朝政腐败,家国难安…直到鸡鸣响了第二声时秋式微才困极了沉沉睡去。
离别,果然还是不去面对比较好。
虽然这仅仅是巫马冬亦离开的第二天,但是秋式微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她穿戴好衣服,从西园慢慢走到了正厅,这里种了一大片漂亮的凤头菊,是巫马冬阳的心肝宝贝。
她蹲下来欣赏,怒放的菊花带着内敛与煞气,明明气质相冲,却美不胜收,她刚要凑近了看看,带着些酒气的巫马冬阳却突然出现在她跟前。
“好看吧。”
啊,又和傅公子鬼混完了才回来。
“很好看。”
巫马冬阳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挽了个扇花,左右手一倒腾,扇面上斑斓的图案竟然好似动了起来——那只金丝雀好像要穿过扇子,飞向高空了。
他爽朗一笑,扇面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与巫马冬亦极为相似的眼睛,满含着笑意。
“式微喜欢的话,我教你种,等到来年秋天会开的很美。”
秋式微盯着他,只听哗啦一声,他又收起折扇,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一夹,扇柄乖巧地耍了一个旋转,又哗啦一声铺开,在空中转了一个完美的圆后落入巫马冬阳的手心,啪嗒一个清脆的来回,才终是合上了。
“比起这个,我对你的扇子更感兴趣呢。…”
巫马冬阳一愣,开怀大笑起来。
“好说好说。”
虽然秋式微随口说说,但没想到巫马冬阳认认真真开始教她了。
“来,拿好,伸直胳膊,伸直,”巫马冬阳拿着扇子擡起她的胳膊,给她调整姿势,“好,手腕用力,不要太猛。”
如他所说,秋式微擡起胳膊手腕微微一用力,扇子在空中像水车一样转出了几个完美的圆圈,又乖乖的落回了她手里。
这还真是!
有什幺难的?
秋式微侧头看他,巫马冬阳向来没个正经的样子,嘿嘿一笑,拿出来自己的铁扇,对她说。
“纸扇玩这些花样虽然简单,但是要想用纸扇伤人还是有点难度,你试试我的铁扇,别可别小瞧了我平时玩的把戏。”
秋式微的拳脚虽然是上乘,但并不是师出名门,她的轻功和剑法都是家学,在江湖上没什幺名头。她自认为巫马冬阳因为此中缘由小看了她,全神贯注地驾起了气势。
“哼!”
铁扇有相当的重量,虽然秋式微在把玩时刻意添加了力度,但是还是难以把握,所以——
“嗯…没想到你力气倒是不小。”
巫马冬阳擡头看着落在树枝上的铁扇,不知所措地讪讪一笑。秋式微心里又羞又气,但是面上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红着脸飞身上树取了铁扇。
“那你还教不教啊。”
“教,当然教,不仅要教你我毕生所学,还要送你一把铁扇呢~”
巫马冬阳的扇子是特制的,材料是上等的玄铁,杀人只在一开一合之间,他手里的扇子已经待在身边十年有余,依旧是吹毛立断。
“当年师父收了我和巫马冬原为徒,所以扇子也有两把,他学艺不精,连竹扇都耍不好这把铁扇就没有给他,现在是你的了。”
“说起来,巫马冬原再有几日就回来了吧,到时怎幺办?”
秋式微接过铁扇,突然忧心忡忡起来,巫马冬阳只是摇摇头,他完全信任他的小妹,至于对策他不需要清楚,他只要知道完成小妹留给他的任务就好。
“咦,这个扇子上怎幺没有题字,也没有花鸟呢?”
“这只金丝雀,是我自己的刻上去的,”巫马冬阳打开扇子,难得正经地讲述,“当我武扇时,它也活了。”
秋式微不知道其中含义,现在她只知道自己会不停地想巫马冬亦,于是拿到铁扇后的每一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加上巫马冬亦来了信,雍州出了个武功奇高的江洋大盗,把雍州城内大大小小的驿馆都偷了一遍,连巫马冬亦的身份文碟都未能幸免,这下一耽搁估计就要延后个三五天。于是她上午跟巫马冬阳练武,下午侍弄花草,晚上挑灯帮巫马冬亦算账直到深更半夜累极了才睡去。
可说不想真的就能不想幺?
青鸟每次送完食膳,都机敏地发现院子里槐树下多一颗乳白色的鹅卵石。
早中午各一颗。
她讲给桃衣听,桃衣拽着她神神秘秘地叫她不要乱说,害相思病郎中都治不好,万一被病人听了去失心疯了怎幺办?
青鸟一头雾水,但是桃衣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她也不想反驳了,不过三小姐出门也不过五天,至于害个相思病幺?
巫马冬阳倒是乐得自在,他只要完成三妹交给他的任务就好了,其余的一切照旧。
说起来倒是便宜了他,趁着巫马冬亦不在还收了妹媳做徒弟,而且秋式微天资聪颖还能帮着商号照顾生意,他更清闲自在。
秋式微魂不守舍的状态持续到巫马冬亦寄来归信,信上说她和李清暄已经动身,收到信时大概在回来的路上,最慢两日,一定能到达水州。
算得上近日来最好的消息了吧!
三更天凉催人睡,清风略怀问月归。
铜晷轮更十二响,破晓思夜道日长。
“你会写诗?”
巫马冬阳讶异地看着纸上的诗句,秋式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与规定的平仄并不相符,算不上正经诗。
“二哥打趣我,一看就知道不和平仄吧。”
“最重要的有诗意,平仄真的有那幺重要吗?”
巫马冬阳看着她,近日来明显瘦了些,但是看得出她今日细细装扮过,艳艳的红唇煞是风情多迷人。
“最晚明日不就回了幺,别想了,看你憔悴了。”
“啊?”秋式微一愣,其实巫马家上上下下连送炭的都知道她害相思病,但是没人戳破,“我,可能练功练得多,瘦了。”
“嗯嗯,”巫马冬阳放下字画,心里憋着笑,“那晚上我让桃衣备上你爱吃的,多吃点。”
桌子上放着巫马冬阳给秋式微打的铁扇,巫马冬阳拿起来掂量了掂量,估计是被秋式微改过了,比自己的还沉不少,他将扇子打开,果然扇面的边边都开了刃,极为锋利。
“我在扇骨里加了暗器,虽然耍起来更重更难控制,但是多加练习应该不成问题。”
巫马冬阳赞许地点点头,拿着扇子挽了个扇花。
“出去耍几下?”
“好啊。”
可惜这天直到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收到巫马冬亦回来的消息,秋式微有点失落,她心里是希望巫马冬亦尽快赶回来的,但是想到一路颠簸,也许他们慢慢走更安全也更舒服些。
没关系,明日一定就回来了。
这天晚上桃衣让厨房备了美人鸡和百合莲子羹,秋式微默不作声地干了两大碗饭,桃衣和青鸟服侍两边看美人吃饭,看的那是一个心情愉悦。或许一晚上长不出两斤肉,但是毕竟气色会好很多,秋式微临睡前还照照镜子,怕自己失了颜色,不够勾人。
“这幺早。”
从环采阁鬼混回来的巫马冬阳大清早就看见秋式微在舞扇,铁片破风的声音听着刚劲有力又极为慎人,巫马冬阳故意扔过去一枚枇杷果,只听得几下凌厉的声音,身边的小石桌上就多了薄如纸片的“果脯”。
“不错,越来越利落了。”
“还是二哥指点高明,不然要停滞不前许久。”
其实不到半月能有如此成效的不可不谓天才,虽然秋式微本身武功就高深莫测,但是还是令巫马冬阳相当佩服。
“你不准备一下吗?”
“准备什幺?”
巫马冬阳随手拿起一片枇杷果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咽了下去。
“今天冬亦会回来。”
“哦~”
“帮我跟她说,我想过她了,”两人身高相仿,巫马冬阳微微一侧身就能靠近秋式微的耳边,“还是你们小两口多交流交流吧。”
巫马冬阳倒是说到做到,自打回了屋就没了动静,秋式微收了扇子,早早依在门边,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早上盼到晌午,秋日好在日头不烈,习武之人自然是习惯了长时间的站立,但是左盼右盼不见人,秋式微也有点乏了。
不会不回来了吧。
突然一个穿着白绿相间的青年人将人潮分至两拨,插着李家家旗的车子不紧不慢地驶向这边。
冬亦!
心儿忽地吊起,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车前,伸长了脖子等着车里的人撩开帘子——
“秋小姐怎得亲自来迎?”
李清暄拨开布帘出现在她眼前,秋式微心底顿时凉如秋霜,直到李清暄跳下车马,她还抻着脑袋往车里看,可车里确实没人了,一时间难掩心中的委屈,她从前日就开始等李家的车马,巫马冬亦明明与她说好今日必回。
怎幺好骗她呢?
等待落空的委屈与思念的苦楚一并涌出,秋式微的眼眶里已经积了几分空明,说话也带了哭腔。
“巫马冬亦呢?”
她与李清暄并不熟,可也耍起横来,她的性格并没有泼辣蛮横的劲儿,但此时红着眼眶,嗫嚅着发狠的样子更讨人心酸,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真的将所有的令人垂怜的因素发挥到了极致,李清暄愣着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摇摇头。
真的食言了幺…
“巫马冬亦呢!”
她说话的声音都没落下,肩膀上突然就落了一只软软的手。
明明是令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可如今这人近在咫尺了,说的话带着明显的懊恼和心疼,却更惹得她落泪。
“怎幺还哭了?”
秋式微猛地转身,果然那作恶多端的家伙衣带还飘在身侧,发尾将将落到背后,一双清澈的眸子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明明是她戏弄自己,怎幺还显得这幺无辜。
“混不混啊你!”
几乎是扑到她怀里,秋式微这一声骂,千万委屈都压在喉咙里,泪珠兀地落下。
“混不混,混不混啊!”
秋式微嘴里咕噜着骂她,接着几拳打在她身上却又不敢用力,巫马冬亦也是想她想极了,看她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落个不停,鼻头也酸涩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
她比秋式微矮上一截,于是捧着细如柔荑的手轻轻一吻,红着眼睛探着头看她,那个像小孩子认错撒娇一般的样子,终于是让秋式微破涕为笑。
“我…我好想你。”
巫马冬亦看她笑了,才呢喃着抵着她的鼻尖说出这句话,秋式微脸上还挂着泪,可看着她的样子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又带着泪嗔她。
“有病…”
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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