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
奔跑打闹的人群，孜然味、辣椒味，还有一股钢碳未烧尽的焦味，混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烟火气十足的画面。
姜乃鼻尖轻动，舔了舔嘴唇。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感。
违逆云佩的训诫给姜乃带来的一股崭新的感觉，这种亢奋像火山喷发一样刺激着她的大脑不大量分泌多巴胺，连一向不顺眼的楚易安都顺眼起来。
虽然火山之上还压制着她一以贯之的警惕。
但，总的来讲，她心情很好。
她的舒坦畅快连楚易安都看出来了。
步伐轻快，脚尖一踮一踮，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到底要怎幺样才能吃到这只兔子。
鼻尖香橙的味道馥郁到即使她对他一语不发，他也感到满足。
楚易安藏在裤兜里的指尖克制地揉搓了两下，那一点想要握住她的心情一下才显得没那幺迫切。
孜然味真的好香。
耳朵像是被装上了扩音器，羊肉串滋啦啦冒油的声音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
好想吃啊。
姜乃没好意思地咽了咽唾沫，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腿实在是不争气地往回退了一步。
说好要吃火锅的，如果吃了羊肉串胃会不会就装不下了？
火锅也好想要。
“妹妹，来碗藕粉？”
要死了，藕粉也好想试一下。
看姜乃明显一个停顿，楚易安长腿一迈，向前靠，“想要？”
大步流星的姿态仿佛像是要贴在姜乃身上，却又在和她将将隔了十厘米的安全距离站住。
“有点。”
姜乃没掩饰，现在街边这些乱七八糟小东西的诱惑已经明显大于火锅了，她有点不想去火锅店了。
这家逛一下那家逛一下，怎幺也要两小时以后了。
但是，已经答应子娇了。她也陪了自己这幺久，她的朋友也因为自己在火锅店等着，就这样临时放鸽子似乎……不太好。
她做事一向随心，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了解的。
楚易安看见姜乃明显抿着嘴唇，一脸的不舍得。
“那就每个品种要两串？”
每个品种？
荤素加起来少说也有四十种吧？
姜乃还没来得及拒绝，耳朵尖的老板已经快速从边上捞出两根最贵的红柳枝甩在烤架上，一边大声招呼着，“小同学有眼力啊。我告诉你，我这里的红柳枝那可是正儿八经从新疆运过来的，吃起来就有股红柳的香味。”
“额，媳妇儿，快点，串串先给这两个小朋友抓起。”
“诶，别。少点儿。”姜乃还没说完就被楚易安阻止，“没事，可以打包过去。”
“你们先去另外一边坐着，可能要等一会儿。”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也不明说具体要等多久。
就等着呗。
到包里的钱不能这幺没了。
姜子娇一直注意着楚易安，看着他亦步亦趋跟在姜乃身后，看他们在烧烤摊前面亲密——
姜乃站在一边，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大小姐，指挥着楚易安给她擦板凳。
指挥。
姜子娇只觉得这一幕很刺眼。楚易安对姜乃的纵容，甚至可以说是讨好简直就像是在在往她脸上甩巴掌。
像一条狗。
她不知道是要憎恨楚易安跌下神坛直接做狗还是要厌恶姜乃浑然天成的绿茶属性。
“我来吧。”
姜子娇走上前，她没有自作聪明地想要去拿楚易安手上的纸巾，而是从包里拿出湿巾，细细地把桌椅都擦了。
尤其是姜乃要坐的那个地方。
模样堪称贤惠又包容。
“你们忘了我是劳动委员的事了吗？”
岂止是忘了，甚至是忘了她这幺个人。
姜乃甚至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她居然全然忽视了刚才友好约自己去吃火锅的人。
她从小到大基本都是一个人。
还没习惯身边有人。
她不复刚才颐指气使的模样，急忙拿着桌上的纸巾，也跟着擦起来。
楚易安没动了。
有免费劳动力为什幺要自己动手？
他停下手，仔细观察着姜乃微微发红的耳尖。
她社交真的很差。
新交的朋友也能忘。对他这种新交的“朋友”也是那样一副使唤的模样。
这种对人情的迟钝淡漠虽然可以归结于她的家世——不用主动，自然会有一堆人绕着她转。
但是，她的小姨是堂堂深海集团的老总，商场上那幺八面玲珑的女人，真的会这幺教育她吗？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姜乃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校门口的样子，不是可怜，而是一身的疏远劲儿，好像全世界都跟她没关系。
这样也可以，那样也可以。
不是好说话，是完全无所谓。
明明世界是普遍联系的，她怎幺可以看上去那幺“孤独”。
桌子擦好了，姜子娇就在姜乃旁边坐好。正好赶上老板举着两串五花肉过来。
看着桌上的三个人，他也是明显一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三字听岔了。
怎幺少做了。
姜子娇也是脸色一白，但很快恢复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她站起身接过来，递过一只放在楚易安面前，然后转过头，看着姜乃，笑眯眯道，“我和你一人一半啊。”
“可以。”
因为刚才那点子对姜子娇的羞愧，姜乃这会儿好说话的很。
直到——
姜子娇咬下了一半，举着半边羊肉串递到她面前。
顺便眨巴了两下眼睛，神色写满了友好。
这要怎幺拒绝？
社交就是这幺讨厌，尤其是面对姜子娇是学校第一个跟自己伸橄榄枝的女生。
姜乃有点不知所措。
她和姜子娇还不算熟，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在外就餐，各吃各的，对所有人都好。
“开学前我才做过体检，我没传染病的……”
姜子娇解释着，眼底却闪烁着狡黠。不是喜欢装软糯吗？
软糯的小可爱怎幺会拒绝朋友呢？
楚易安也在一边看戏。
他想知道姜乃的社交底线在哪里。
如果她不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的话。
也是操了！
人的眼睛怎幺能濡湿成那样，全然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光。
谁能拒绝软软的小兔子!
“饿不到你。”
吃着那串微微发凉的羊肉串，姜乃擡头打量了一眼楚易安，嗯，她很喜欢和这种识时务的人打交道。
后面的菜就要上的快得多。
姜子娇手机震了好几下，她随意回复了一句不过去了，又补了一句她请客。手机的催促才彻底停下来。
她的战场可不在火锅店。
她就不信拆不穿姜乃这副伪善的假面具！
“姜乃。”
姜子娇探过身，想往姜乃那边靠，她本意是想揽住姜乃，至少要在楚易安面前做出一副小姐妹的模样。
姜乃正打算吃烤鱼，余光正瞥着姜子娇朝她扑过来——
“啊——”
楚易安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姜乃在姜子娇朝她倒过来的一瞬间就迅速往他方向躲。
本能比脑子反应快。
长臂一伸就扶住姜乃的肩，“怎幺样，有没有事？”
声音那幺急切，姜乃却在神游。
破旧的天台上。
她的衣摆猎猎飞扬。
三十五米的落地差，坐惯了百米落差过山车的她，终于有了一丝对高度的感觉。
再迈一步。
这个世界，就没有一个叫姜乃的人了。
干燥的风吹干了糊在她脸上的眼泪，可是她的视线仍旧模糊一片。
脸绷的好疼。
心，也好疼。
「姜乃，你过来。只要你乖乖跟我们去M国，我就放过梁源。」
白衬衣的少年被两个外国大汉钳制住，他好像在挣扎，却像是蚂蚁撼树般不自量力，身子始终没有前进一步。
「梁……源……」
姜乃想喊。可是嗓子干的好痛。
跳下去吧。
跳下去。
一了百了。
「梁源，我不……欠你……」
「姜姜。你别犯傻，你过来好不好？」
「姜乃，你是姜齐山的女儿。不能够丢脸。」
「姜姜。不要！」
“姜乃？姜乃？” 楚易安皱眉，口吻焦急。
姜乃眼神慢慢聚焦，擡眸看着楚易安，又低头去看坐在地上的姜子娇。
一样的黑影。
一样的姿势。
不一样的冲击力。
一地的血。
“对，对不起。”
————
来啦。死去的爱人。
我回来啦。求猪猪。
微博:初初吃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