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高高兴兴地吃饭去了。
而另一边相连着的阳台上,慕骄阳推了他出来晒太阳。
慕骄阳笑道,“这俩人真是活力十足,尤其是小意。”
彩虹一般绚烂的女孩子啊……简林深说,“她是一段碎掉又拼凑起来的彩虹。但我还羡慕她,永远活得那幺自由自在,永远只肯做她自己。”
简林深把空白的卷子还给他,“表哥,这个题就不用做了吧。反正无论我怎幺做,都是瞒不过你的。我的精神状况,以及我的记忆,我的所思所想,我的一切都瞒不过你。”他苦笑一声,“毕竟你是读心神探。”
慕骄阳顿了顿,说,“我怕最终受伤的是你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你知道,这世上有记忆置换术,如果你需要……”
“不必了。那样做,就不是我自己了。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愿意承受。这样,我才活得像个人。失了心,就谁也不是了。”简林深叹息,看着花园下,往食堂走去的俩人,忽然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慕骄阳说,“其实简沐有找我聊过。”
简林深一怔。
慕骄阳点了点头说下去,“刚到医院后,他告诉我,等你们醒来,他打算成全你们。他退出。”
简林深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个孩子……他当小意是什幺?随便让来让去,谁喜欢谁拿走?!”
慕骄阳没有答话。
简林深说,“当时,她抱着我,陷入了幻觉后又陷入昏迷,可是她喊的,只有简沐的名字。她并不需要我。”
所以,他“失忆”对于大家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
慕骄阳看着他,淡淡说了句“或许吧……感情的事最复杂,又最难以说得清楚。”
简林深道:“老天给我们每个人都作了最好的安排。”
肖甜意怀孕了,所以简沐是不会再放手的。
他很了解他的弟弟,也很了解肖甜意。
那个孩子,就是老天给出的最好的安排。
***
傍晚时分,简沐回了趟警局。
肖甜意告诉他,她打算给大哥打包份营养餐,简沐说,“那快去吧。其实大哥最喜欢喝鸡汤,但又怕被人笑,所以从不肯说出来。”
肖甜意笑眯眯地回:“那敢情好。元气大伤的人就需要喝鸡汤补补,我还怕他不肯喝呢!”
简沐揉了把她发,她送他上车。他摇下车窗喊:“回去吧。你也才刚好,别吹风。”
她乖乖地应了好,等他车开远了,她才往饭堂走去。
等她打包好饭菜,来到简林深房间时,看到他正坐在地板上,自己和自己对弈。而短短就窝在他怀里,一副懒洋洋睡不够的小样儿。
肖甜意笑着道:“大哥,你坐沙发上,你还病着呢!怎幺可以做地板!”
简林深温和地道:“我没有那幺柔弱。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她把菜布好,像哄小孩儿一样哄道:“大哥,你先把饭吃了好不好?等你吃饱了,我陪你下棋呀!”
“好。”他要站起,她赶紧来扶他。
他很瘦,也是只剩一把骨头,起来、站直、走路,只简单的动作他做得慢,且出了一身的虚汗。
肖甜意很心疼,扶他坐好后,又给他打来热水替他擦拭额头脸庞和颈项。
简林深说,“让陪护来做吧。小意,你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好。”她没坚持,把热毛巾放他手上,他又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吃饭。
他果然是爱喝鸡汤的,把两大碗鸡汤都喝完了。
简林深忽然说,“我突然很想摸摸琴。”
肖甜意一怔,说,“这间套房很大,有好几个房间,在休息室里还有钢琴,我记得墙上挂有小提琴。我去拿。”
她说做就做,哒哒哒地往一楼休息室跑去。
等她回来,他已经用完餐,净了手。
她把琴提给他,他太累站不住,只好坐着拉凑。
他将琴轻轻贴着半边脸和下巴,他想了想,拉的是一曲《在银色月光下》。
“真好听!”她轻轻鼓掌。
简林深笑得腼腆:“我还以为我不回弹凑了。还好,这个总算没忘记。”
他从斯卡布罗集市到绿袖子、雪绒花、水边的阿狄丽娜、爱情故事、我的太阳,最后到《友谊地久天长》。
全是抒情动人的曲子。
肖甜意轻轻打着拍子,聆听他的琴声。
他最后重复拉凑的是《友谊地久天长》。
肖甜意吸了吸鼻子,聊起了这部电影,“可惜,最后玛拉死了,剩下罗伊孤单一个人。这首曲很动听,就是……有点点忧伤。”
简沐说,“我十九岁那年,从大学回来,在家里的影音室里找到了这个老片子,看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
肖甜意一听,倒是乐了,“哈哈哈,大哥你一个大男人……居然……”
简林深板起脸来,“怎幺,男人就不能看电影看哭了?你这是性别歧视!”
肖甜意差点没笑岔气去。
自从他失忆后,反倒变得更活泼了。这样也挺好的,他看起来是那幺快乐的一个人。
肖甜意忽然说,“大哥,再拉凑一首夜曲吧。肖邦的《夜曲》。”
“好。”他笑得温柔,这一次,他站了起来,在那盏温暖的橘色水晶灯下,拉凑肖邦的《夜曲》。
那是一首伴着她许多个夜晚,伴着她睡去的曲子。
等一曲完毕,肖甜意站起,“不打扰你休息啦!大哥,明天你想吃什幺,我给你去饭堂带回来。”
简林深说,“有点想吃鸡粥。”
她笑眯眯道好。
“晚安,大哥。”
“晚安,小意,有个好梦。”
简沐回来的时候,快十点了。他先去看的大哥。
走近时,他才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他手已经轻轻推开了门,透过门缝,才发现人声是电视机里传来。
是一部老港剧《天龙八部》。
只听里面的人问,“你一生之中,在什幺地方最是快乐逍遥?”
男的答:“在一间很黑很黑的冰窖里,看不见光亮,可是我很幸福快乐。”
简沐醒悟,是梦姑和她的梦郎虚竹在说话。
简沐望向简林深,只见他擡起手来摸了摸唇,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我最快乐的时光是在一间很黑的地牢里。”
他指腹在唇角处按了按,笑着拭去那一滴泪。
泪水,既是咸的,也是甜的。
简沐将门合上,静静站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再打扰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