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纨打开了会客厅的门。
于慧正陪着那个女孩坐在沙发里,单臂抱着她,轻声安慰。看到苏纨,于慧有片刻迟疑。
她知道自己犯了大忌。
她是苏纨和夏明明的人,理当为他们做事。对他们来说,恐怕这个女孩子是个大麻烦,而她要做的不过是稳住女孩的情绪。
但大概是因为性别,或者因为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她很难不同情这个女孩。
可她没有办法,她没有掌控这件事的能力,只能默默松开手,让出了位置。
苏纨微微侧头,示意于慧离开。于慧微怔,嘴唇嗫嚅:“夫人……”
她很难猜到苏纨会对这个女孩做什幺。
但于慧什幺也做不了,只是发出无力地叹息,关上了会客室的门,静静等在外面。
偌大的会客室里,只剩下苏纨和那个女孩。
女孩眼角窥到苏纨的身影,明显瑟缩了一下。苏纨没有急着坐到她身边,而是找到备用的纸杯,给她和自己倒了两杯热水。
她端着纸杯坐下,女孩抱着双膝,蜷缩陷入沙发里。
苏纨递过去热水,女孩胆怯地看着她,没有收。
现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女孩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中多少有些感激之意,因为她还记得,是这位夫人让那位姐姐阻拦姑妈打她巴掌。
可她也不会忘记,她的姑妈孙宁称呼她为“夫人”。
在今天这个夜晚,不会有一个平白无故的女人无缘无故地登场。而这个女人被尊称为“夫人”,那幺很显然……
她是那位夏董的妻子。
苏纨看女孩没有接过热水,也不强求。她温柔地笑着,轻声问:“你叫什幺名字?”
女孩对苏纨一半警惕,一半感激,听到苏纨询问她的名字,她迟疑着回答:“姓孙……”
“孙白露。”
苏纨笑着称赞道:“听起来是很好听的名字。”
得了夸赞,孙白露也无欣喜的神色,只是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白露,”苏纨轻柔地问,“介不介意和我说说今晚发生的事?”
瞬间,孙白露绷紧身体,指甲嵌进了手背,像一只小兽一般,警觉地盯着苏纨。
“他要强奸我。”孙白露咬牙道,“是你老公要强奸我。”
苏纨还是微笑着,伸出手,想安抚孙白露。但孙白露很快往后退,靠上了沙发的扶手,眼睛瞪得大大的,防备地看着她。
对此,苏纨并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温和地笑着,说:“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幺。”
“只是……”苏纨露出回忆的神色,“你姑妈的说法好像和你的不一样。”
孙白露一怔。
苏纨观察着她的神色,那个少女神色中浮现着挣扎,痛苦和懊悔。联想孙宁的反应,苏纨很快能猜到大概。
她像一位乐于倾听的大姐姐,状似诚恳地说:“你看起来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想让你回忆今天发生的事,因为,那对你来说,一定很痛苦对不对?”
孙白露面色苍白,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的这位夫人,这位夫人看起来年轻、漂亮,她现在和颜悦色,言行得体,远不像她的姑妈那样,对她疾言厉色。想到刚才同情她,照顾她的姐姐也是她的人,孙白露有那幺一刻放下了心防。
也许……也许这位夫人是个好人,脆弱的孙白露这样想着。
苏纨看出孙白露神色松动,便和蔼地说:“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亲口告诉我发生了什幺,因为……”她笑起来,“显然你的姑妈,她的说法不太可信,对不对?”
她慢慢伸出手去,孙白露没有像刚才那样退缩,苏纨笑着,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语声轻柔,像个慈爱的母亲:“好孩子,能不能告诉我,今晚到底发生了什幺?”
孙白露在那温柔的声音中,宛如受了蛊惑,眼角噙泪,说出了今天的事。
全程和苏纨猜得差不多。
这件事首先是孙宁先找上的孙白露。她给孙白露开了个价,哄着孙白露,说她如果愿意帮她伺候好老头儿,到时候自有一笔,不,如果老头儿喜欢,说不定每个月孙白露都能得到一笔丰厚的生活费。
孙白露的父母不是什幺有能力的人,经济条件一般,有的地方还要靠孙宁这位姑母接济。孙白露是花季少女,正当年少,心思也尚未坚定。她周围有许多家境条件良好的女生,那些女生经常看似不经意地讨论,她们身上的衣服是什幺牌子,多少价钱,或者她们经常装作不在意地举起手中的手机,炫耀着是厂商出的最新款。放假的时候,孙白露翻看着手机里的朋友圈,看着那些女生晒出和父母旅游的合照,她们有优秀的父母,她们的父母为她们提供了优越的生活,能够在假期带着孩子到处去国内外旅游,在人生中留下精彩的风景。她很羡慕,非常地羡慕。
孙白露是站在山脚下的人,看着住在半山腰,抑或是看到更高处,那些站在山顶上的女人们,心里生出无限向往。
那些站在山顶上的人似乎伸手便可触碰到云彩,而她站在山脚,哪怕蹦跳地再高,也触不到她们的裙摆
当孙宁向她的父母开口,当她看到她的父母支吾着说起姑妈的心思,她就知道她的父母都心动了。
他们好像看到了她身上的价格。
但她不怪父母,因为她也心动了。
她也想敞开了花钱,不用过捉襟见肘的日子。她们家虽然不穷,但父母给的零花钱也不算多,远不到能让她大手大脚。她也想每天换上那些漂亮的衣服,背上好看的名牌包包,自信张扬地和朋友们走在街上,享受着别人回头,欣赏她美丽的目光。她也想怡然自得地坐在甜品店里,品尝那些价格高昂得能吓退普通人的甜品。
那是十六岁女生的幻梦,对她来说,人生的烦恼尚且如此地简单。
她知道人应该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可是,为什幺美貌,或者说肉体不能是能力的一种?
在孙宁的极力诱惑,和父母遮掩地配合下,孙白露最终答应了。
她甚至都不考虑孙宁所说的,绑住老头儿做长期饭票。
她对自己说,一个晚上,只要熬过这一个晚上就好。
但她没有想过,倘若她真的熬过了这一个晚上,也许,从此,她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