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门前左右两侧有铜镀金獬豸各一只,御路正中设有青铜香炉一座,香炉中荡起的袅袅青烟在园中弥散开来。
草木茂盛的御花园中不仅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无数,还点缀有四季长青的松柏与藤萝。
现已入了深秋,百花残败,红衰翠减,平日里时常有妃子来赏花的地方此刻荒无人烟,略显萧索冷清。
秋风乍起,带来瑟瑟寒意,卫芷冷不丁想起不久前此处淹死了名宫女,心生怅然,虽不怎幺害怕但胳膊上还是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卫芷沿着盘曲的磴道行至御花园西侧地势最高的千秋亭,远远在一众身穿朝服的大臣中看见了长身玉立的男子。
男子同往常一样着一身藏青色朝服,头戴嵌东珠单眼花翎紫金冠帽,腰间束以羊脂玉革带,革带上垂一葫芦形玉镂雕游鱼纹香囊。
面容俊逸,眉目疏朗,眼眸中清晖一片,纯粹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卫芷脑海中莫名涌出八个字来。
这分明是用来形容三国时期清廉正直的忠臣嵇中散嵇康的,同他有何关系?将他比作那曹魏奸臣司马昭还差不多,卫芷不由得在心下暗讽一句。
那男子与众人一一拱手告别后,仍伫立在原地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只见他双手捧起路边一嗷嗷待哺的幼鸟,将鸟羽捋顺,旋即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枝头一处鸟窝中,又从袖袋中掏出些鸟食置于鸟窝旁。
卫芷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切,这似乎与她印象中的右相大相径庭。
她欲催着茯苓走快些,不料不小心弄了些动静出来。卫芷慌张擡眸,与秋玄清冷的目光直直相撞。
“公主殿下,好巧。”
男子从远处慢慢走近。
卫芷汕笑道,“右相安好。”
早知道就选条旁的路回永安阁了。诺大个宫殿,怎的偏偏就碰上了个自己最不喜欢的人?
“看不出右相有一颗怜悯之心。”
“正巧看见,觉得可怜罢了,”秋玄笑了笑,“殿下怎会在此?”
“闲来无事,来此处随意逛逛。右相若无旁的事,本公主就先回宫了。”
卫芷脖子上昨夜被卫然留下了红痕,她庆幸不是在夏日,尽管上身的短襦能遮住脖子,她还是将领口往上拢了拢。
秋玄笑了笑,颀长的身型投下来一片清凉的阴影,正巧挡住卫芷身前的池塘。
卫芷仰头望着男子,微蹙着眉,“右相还有事?”
卫芷听卫然提起过不少朝堂上的事,知道右相明里暗里与皇兄作对,为着三皇兄,卫芷语气中也带了些不耐烦。
秋玄比卫芷高出不少,卫芷与他说话时头仰得吃力,脖子有些发酸。
她盯着秋玄清淡平宁的眼眸,心下暗暗不满,难道那些美人不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亲自送给父皇的?只怕现下的一片冰心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不经意间卫芷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柔和檀香,也不知是御花园中的青铜香炉还是他身上的香囊所散发出来的。
她还在心中猜测时,秋玄气定神闲道,“听闻前不久此处溺死了名宫女,公主往后还是勿要独自在此多做停留了。”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在这里与自己说道此事?
卫芷垂首敛目望向地面,“这是自然,右相行事坦荡,那宫女的鬼魂自是不会在半夜找上您伸冤的,要找也是去找害了她那人。”说罢低头悄悄去踢地面的石子泄愤。
卫芷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响起男子清隽的声音。
“多谢公主关怀,微臣自会加倍小心。”
秋玄朝卫芷拱了拱手,从旁边小道离开了。
小心什幺?那宫女的鬼魂幺?卫芷皱眉望着秋玄离去的背影,突然心生一计,好似的确可以在那宫女鬼魂上做些文章。
她朝茯苓轻招手,对她耳语了几句。
“公主,咱们真要对二公主这样做?”
茯苓不可置信地望着卫芷。
“小声些,”卫芷赶紧去捂茯苓的嘴,“若是错怪了二皇姐,本公主心里也不好受的。”
两人小声计划了一番,便匆匆回了永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