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旧人

一株高挺的梧桐撑开繁密的碧绿树冠,从七月正午的炽白日光里,布下荫翳,为挣扎在灼热里的人留下一片清凉的落脚地。

两人站在树下。

一人看着对面那个男人从美国公路片中才会出现的敞篷车的后座里,搬出一张床垫。

全新的,封着塑料膜,不慎一瞬被反光晃了眼。

睁眼的时候,外卖骑手喘着气赶到近前,“不好意思来晚了......”他试了下奶茶的杯壁,还是凉的。配送员看着面前的客人沉着脸,不会要被投诉吧,“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没事”,男人听完配送员说完抱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便转身往楼里走。外卖骑手犹豫离开,这年轻客人看着脾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差评今天的高温补贴就拿不到了,犹豫着离开去送下一单。

男人正搬着床垫往里走,他按着门方便通过,男人回了个头,是张明艳张扬的脸,额角的汗给面部雕刻般浓墨重彩的五官添了几分鲜活,“谢了兄弟”,语调上扬散发着热气,他也笑了下,“没事”一反适才的冷漠,语气十分温和体谅。

老校区的单元门关上也嘎吱嘎吱作响,慢吞吞将铺天盖地的阳光隔绝在外,视网膜一下子适应不来,眼前觉得几分黑。

突然胳膊擡床垫的压力轻了,他反应过来,是取奶茶的男人在出手帮他,隔着一张床垫,还能听到行走中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颇为感激,因为热因为贴心或者因为别的什幺,更感激了,所以他开口搭讪“点的奶茶啊。”

“嗯”,不待男人再多回答便又追问:

“哪一家啊?”拜5.0的视力所赐男人倚着门给他行方便的时候他就看清楚外包装了。

“半日闲”

“本地的奶茶店吗?”不是,他很清楚,他在北京常喝。

“不是吧,我也不大清楚,你刚搬过来吗?”跳过奶茶,抛出跟私人信息有关的问题。

“是啊,今早上刚决定,这不立马买了床垫吗,不然今晚别说床板,只能睡地板”,听到对面男人因为他的话轻笑出声,他在床垫这边的阴影里也跟着笑了。

楼道设计得是不是有点窄,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蹭在扶手上。

乘胜追击,“诶你有没有发现咱俩穿的衣服是同款?”全国连锁某快时尚品牌今年的设计师联名白T。

“我刚看到了,还没好意思提”

“撞衫不可怕,毕竟咱俩,”他顿了下,“不相上下”,因为他无伤大雅的自恋和对自己的称赞,男人的笑声似乎听着更亲近了,他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更知道男人长什幺样,站在树荫下面无表情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像块不计划化掉的冰。跟他不是一挂的好看,他实在有点想看到男人现在笑起来的样子。

“你住几楼?”

“三楼,302”

“这幺巧,我301,下趟楼提前认识了邻居”是很巧,风水宝地,“远亲不如近邻,多多关照多多关照”,来的第一天就有英俊的邻居帮搬家,多好的新生活开端。

没几步到了三楼,“你敲一下门”,两个人擡床垫上来,他刚好背后是对面301的门,“我开门太麻烦了。”男人依言敲了敲门,“有人在家?”

“我太太在”,能听出来床垫后的语气里还有些羞涩生疏,刚准备措辞打趣。

门开了。

那边久久没有言语。

“忘了你俩还不认识,很尴尬吧开门是个陌生人”,他从床垫与墙之间艰难挤出。

“介绍一下,我叫吴累,这是我太太nana”

“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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