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唐高宗王皇后故事,秦娘一直建议嵯峨远离庶子女,做一个冷漠的嫡母。嵯峨自己对幼孩本也无感,但当此时,谁能拒绝小童热切的目光呢?
受到鼓舞,虔子甚至爬上她膝头,侦她盏中物,“妃娘娘,这是什幺?”
“兔醢。”
以兔脯碎、菌菇丁、榛穰、豉油混制的兔醢,是她夏日常用的小食。
虔子张口示意,“啊——”
嵯峨问女飨要了另一张竹匙,舀了一匙喂他。
虔子吃了,嚷道:“还要,还要。”
又一匙喂下,他双目忽地翻白,直直倒在她怀中,不停地痉挛、打挺,口张得大大的,呼吸艰难,小脸憋得青白发紫。
嵯峨惊叫,唤起众人注意,都聚拢过来。
“呛着了?”
“哮喘?”
秦娘忙命请医士。白苹院中就驻有两名医士,一男一女,但保姆听出他们的雒下口音,心中疑惧,不肯教他们碰虔子。
待到王宅医士赶到,虔子小小身体软绵绵,已停止呼吸,口角一缕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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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倚在贵妃榻上,由一个婢子帮忙掐着太阳穴,蹙眉,头痛不堪的样子,听蔡大姑陈述。
“诸医士察看过海宁君遗体,并无中毒迹象;残余的兔醢经检测,也并不含毒。”
公主怪道:“一个健康小儿,无缘无故的,怎会暴卒?尔有无问过医士,会不会使用了查不出的罕见毒药?”
蔡大姑颔首,“医士道,这种可能当然有。妃殿祖居域外,或许会接触到中州人无知的毒药。”说到这里,她踟躇起来,“妾其实不太相信,妃殿会蓄意谋害小王子。在场人皆言,那兔醢她也食了的。”
公主道:“在场人都是她的侍从。”
这时,霍八娘入。
公主扬眉问:“怎样?”
霍八娘禀道:“妃殿否认投毒,惟忧心身边人,央吾求告公主,但有事,愿一身担之,无罪及侍从。”
若公主存心包庇,揪一个有分量的侍从顶罪,断臂自救,是惯常做法。嵯峨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公主听了,却是一笑,“便是吾欲饶恕之,谢氏如何肯?”
她当然也心疼孙儿早夭,却更头疼谢氏的激烈反应。
虔子虽比道子晚出生一个月,但由于其母氏出身会稽最悠久、最富名望的谢家,国中旧族对他寄予厚望。忽而夭折,谢氏惋惜的同时,却又嗅到搬倒雒邑来的王妃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