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荒诞不经的春梦就像是老鼠牙齿啃噬着虎杖悠仁的内心,他宁可转开门把闯入自己视线的是伏黑惠那张彷佛心情欠佳的冷漠臭脸,也不想要毫无心理准备的偶遇弥弥,但如今面对弥弥带着浓厚饶富兴致的关怀,啃噬他内心的罪恶感,就成为剑齿虎尖锐的獠牙。
就在虎杖悠仁犹如被施展定身术的雕像般呆立在原处的时刻,他的脚边突兀传来讨人喜爱的猫叫声,不知何时间蹭到虎杖悠仁制服裤管边甩动尾巴的肥油虎斑猫、正一脸唯我独尊大摇大摆地绕行起他的右脚。
单是从肥油猫的臃肿程度来推敲,就可以想见牠肯定是每天都被人投喂过量食物,明明现在他成为两个人类的目光焦点,牠却还是稳如泰山的磨蹭着虎杖的黑色裤管,任由自己的橘红猫毛毡黏在对方的衣服上头,虎杖悠仁看着牠那副傲慢无礼又厚脸皮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嘴角僵硬抽蓄了两下。
弥弥露出讶异的神情说道:「小春,你最近都跑到哪里去玩了呀?怎幺又变重了……」
正当虎杖悠仁被猫咪吸引走注意力的同时,他的鼻腔间便瞬间弥弥被柔软发梢撩动过空气的微弱清香给占据,弥弥低垂着脑袋笑容满面的凑近了虎杖悠仁身边,她弯腰将那只肥油猫咪一把拥入怀中,就彷佛那猫儿是个沉重厚实的绒毛布偶。
对于弥弥的调侃,露出毛绒肚腩的橘红虎斑猫喵喵叫的发出抗议,就好似在强调自己的体重并没有暴增过多,单纯是她这段时间缺乏锻炼、力气减弱才会产生这个错觉。
「弥桑,这只猫是妳养的……?」眼前这个女孩不知为何似乎没有姓氏,但是他突然间就直喊人家姓名好像有点太过轻浮,虎杖悠仁只好折衷增加个敬语,他有些犹豫结巴的利用这个话题打破沉默,其实他并没有多想要得知这个疑问的答案,毕竟这只猫咪扯高气昂的态度实在嚣张,一只猫能够不讨喜到这种程度,肯定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更何况自己其实算是犬派。
话又说回来,东京咒术高专内部是可以让学生眷养宠物的吗?
「不是,这只是居住在我们学校这一代的野猫,只是大家会喂食牠而已。」弥弥勾起嘴角保持微笑着抚摸起肥猫水滑油亮的毛皮:「还有你居然对同班同学使用敬语说话,未免也太见外了吧?喊我名字也没关系的哦。」
由于他们站立的位置,导致她仰起俏脸面对向虎杖的位置十分接近,这让虎杖悠仁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焰灼烧般发烫了起来。
「对、对对……对不起!」满脸通红的虎杖悠仁在这个瞬间迅速倒退三大步,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跌倒来个平地摔。
好不容易凭借自己优异运动神经稳住身体平衡过后,虎杖悠仁便不假思索的九十度对朝弥弥鞠躬行了个大礼,那浑身冒出细碎薄汗的拘束模样,就像是做错事情被大人逮个正着的心虚小鬼。
弥弥此时凝视虎杖悠仁的表情未曾改变分毫,要判断自己这鲁莽唐突的道歉是否对她造成什幺影响,这件事实在太过困难,虎杖悠仁不认为自己多幺理解同龄女性的思维逻辑,对于他来说,去巨细靡遗解读她怀里那只肥猫的反应,可能都会得到更多收获。
「虎杖你好奇怪,为什幺突然跟我道歉?」弥弥彷佛迷糊至极的眨动着那双圆润杏眼,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庞呈现极其无辜亲切的微笑,实则饶富兴致的打量着虎杖悠仁那副反常的模样。
弥弥觉得如今他们两个的处境就像是现实版本的青春校园喜剧,只不过他们生活中会遭遇各种诅咒,可能就连想象力丰富的少女漫画家都编写不出来。
「呃……就是、那个……昨天电车上的事情。」虎杖悠仁吞吞吐吐的掩饰着自己内心不敢倾诉的真实想法,他十分勉强的含糊低喃,并且挪开视线、满脸萎靡不振的下意识躲避与弥弥对望的机会。
「昨天?嗯……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呢,对了,我们学校对面的商店街最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厅,虎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弥弥想要对虎杖提出的要求都还没完整倾诉出口,就被刚走出他寝室房门的伏黑惠给简洁扼要的彻底打断。
「那种东西放学后自己去买也可以,妳不要抓到机会逮到谁就都想借机敲诈。」
伏黑惠从不掩饰他对于弥弥喜欢投机取巧、替自己谋取好处行为的深切排斥,虽然在他们两人擦枪走火发生亲密关系过后,自己似乎失去以话语调侃弥弥的资格,可是这件事情对于生性机警消极的伏黑惠而言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因为他总是不愿意对他人打开心房的缘故,所以本来就没什幺人可以看透他的想法。
闻言,弥弥随即松开了那只重量不轻的大肥猫,她迈开步伐逼近了伏黑惠,那睁眼说瞎话的内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但她却依然能够理直气壮的反驳伏黑惠的指控:「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惠你那是偏见哦。」
「是不是偏见妳自己心理有数,五条悟那家伙哪一次不是因为这样请你吃点心?」
弥弥深呼吸一口气,直接不以为然的两手一摊:「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吃醋上次甜甜圈没有买你的份?惠惠你就是这幺闷骚,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也可以分你一半……唔唔唔?!」
头顶瞬间冒出斗大青筋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探出掌心、以双手捧起弥弥的小脸,趁着对方反应不及的瞬间,他毫不留情地用手指掐住弥弥雪白细嫩的脸颊往两边扯动,让雪白脸颊被瞬间浮现清晰红痕的弥弥被迫作出怪模怪样的扭曲表情。
占据身高优势的伏黑惠、居高临下的瞇起自己那对细长眼帘沉默凝视向弥弥,那死气沉沉的眼神彷佛在借机威吓质问她,到底惠惠是在喊谁?到底是谁闷骚?
虎杖悠仁其实觉得请弥弥去学校附近新开张的咖啡厅吃点下午茶,这点小事完全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即使被弥弥当作付钱的冤大头,自己也完全不介意,要是这样就能轻而易举消减昨夜他的羞耻梦境所带来的罪恶感,对于虎杖悠仁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幸事,然而在此时挺身而出替自己开口拒绝弥弥借题发挥的伏黑惠面前,他也只能保持沉默不去表述自己与他向左的意见,省得将场面气氛搞得更为尴尬。
受到伏黑惠捏脸举动迫害的弥弥觉得自己简直快要不能跟伏黑惠相处,自从他隐晦察觉到对付自己方法过后,气焰逐渐高涨的伏黑惠就像是抢走他们两人之间的主导位置,而自己这个旧的优势方就沦落为受制于人的可怜虫,这也是弥弥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轻舔自己前肢毛皮的猫儿冷眼旁观眼前这几个人类所轮番上演的闹剧,没有讨到零食吃的牠已经对于他们三人失去了兴趣。
等到他们三人跟凑巧也准备出发前往教学大楼的钉崎野蔷薇会合过后,他们这群一年级学生便成群结伴的抵达了五条悟所在的空旷教室之中。
正在跟伏黑惠单方面呕气的弥弥就在此时深深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试图让自己高涨的焦虑情绪快速平复,她抿紧唇瓣使劲搓揉自己被掐出绯红指印的双颊,隐约懊恼自己打从跟伏黑惠发生关系后,她就开始在对持吵嘴上气势输给伏黑惠一大截,彷佛自己只能做出用眼神瞪视她的反抗似的,像是个窝儾不已的小可怜。
重新回顾自己近期总是被伏黑惠出人意料举动与冷脸给惊吓,弥弥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般,心情烦闷难当的眉头深锁起来,于是她稍微加快脚步挪动向自己的座位,柔软水润的双唇下意识努了努后抿起,那个故意与伏黑惠拉开距离的模样,明显是不想要跟他行走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即使中间隔了一个虎杖悠仁也不行。
「早安呀,各位同学,新的任务来了喔!」
性格散漫随兴的五条悟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墨守成规进行教学的习惯,在看见四个接受他指导的学生全员到齐过后,他便穿过教室摆放整齐的课桌椅,旁若无人地来到弥弥的面前,将他手里举着的咒术高专提供的平板电脑放置到她的课桌。
画面清晰的平板电脑画面上头,惊悚展示着几张从各种不同角度捕捉案发现场的照片。
在树林与山崖间的一颗古老树木巨大阴影底下,在夏日炙热沉闷光线笼罩中,那具成年女性尸体就这幺赤裸跪坐在泥泞地面。
她手臂与双腿无力敞开的角度像极了某种在表达自己能够接纳一切罪孽的殉道者,女尸整个胸腔与肚子都被开膛破腹,肠子与脏器流淌满地,纤细脖颈以上的头颅却消失无踪,整个地面上残留着发黑的血迹、与钻洞肉末的蛆虫。
尸体通常来说经过四十八小时过后,细菌活动会把皮肤染上一层泛绿色泽,然而腐败从何时开始与其速度最重要的因素在于周遭温度,这是由于腐败细菌在温暖潮湿的环境下烦言活耀,气候干冷便生长迟缓所导致的原因。
尸僵通常会在十二个小时过后出现并且持续十二个小时接着消退,由此可知这个女尸被发现的时候,距离她的死亡已经至少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以上,可是弥弥并非具备专业知识的法医,所以她也只能经由过往任务中吸取到的经验来做初步的简易判断。
「这个是今天窗那边传来的任务照片,死者身分还尚未确定,因为没有可以识别的刺青、胎记还有疤痕,具体可能要等警方清查当地失踪人口后才能断定。」
五条悟以一种轻松自在的口吻谈论起明显异常凶残案件的任务内容,那个表情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大摇大摆放出这种血腥照片给高中生观看有什幺错误:「真的很惨,对吧?」
虽然虎杖悠仁可以毫不畏惧挺身而出对付长得像是异形怪物的咒灵,可是在亲眼目睹这般残忍莫名的血腥照片过后,他还是忍不住面色铁青感到肠胃不适,因此他下意识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吧,幸好他还不至于直接当场呕吐。
话说回来,像是咒术师这种会跟诅咒与死亡打交道的职业,本来面对这种非比寻常的事件就应该是司空见惯吧?可是虎杖悠仁还是不希望自己未来会对人们的死亡无动于衷。
「虽然警方已经开始介入调查要追捕凶手,可是事实上从照片中残秽痕迹来判断,这明显是诅咒做出来的事件,而且从窗的调查报告来看,当地居民这个礼拜莫名其妙发生多起女性与孩童失踪的案件。」五条悟没有多管虎杖悠仁铁青的脸,以及钉崎野蔷薇过于扭曲的隐忍表情,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解说,就像是在刻意挑战两个新人的极限。
至于弥弥跟伏黑惠两个人,早就被过往的任务给荼毒得毫无反应,单纯只凭借几张照片,他们两个还不至于被吓破了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