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中国月季也培育出了很多不俗的作品,如果两者能够进行亲本杂交实验,或许会创造出更多令人惊艳的作品。”
孙芮娴遭诺亚淡然拒绝,并不气馁,继续真挚又恳切的剖析道。
“贵公司的花卉作品出彩,将它们再深入培育即可。”
“但是不论我怎幺实验,培育出来的植物,都没有你们的品种抗性强大,在各种季节的花色表现也十分稳定,所以想着能不能……”
“孙女士还是专注眼前吧,没有亮眼的成绩,说得再动听也是空话。”诺亚收起懒散的态度,面上的公事公办比他白金的发色还要点眼。
我同他相处将近一年,清楚这表象之下,他的心情已经不算太好。
不怪诺亚表现如此倨傲,加西亚家族有意进军中国市场的消息一放出,大大小小的花卉公司都挤破头想要品尝到这第一口滋味最新鲜的蛋糕。
“诺亚先生说的很合理,是我唐突了。”
孙芮娴若有所思抚摸着下颌,道歉得很快,不再进一步做无谓纠缠。
加西亚家族的花卉品种素来优秀,令无数同行趋之若鹜,哲越大胆求到眼前的行为顶多称得上签订合同过程中的一行小插曲。
下半程会议,孙芮娴识相的回归正题。
合同上部分显得模糊的条款细节经由讨论后做出修改,她请求诺亚授权花种培育的希望落空,却并没有在利润配比上要求重新分割,确保自身公司的基本利益,仅是有条不紊进行当下事宜,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看在眼里,暗自警惕,毕竟卓雅作为加西亚家族在国内的代理公司,如果被发现哲越私下里在偷拿未经授权的花卉进行育种试验,而卓雅没有及时察觉上报的话,不判同流合污之罪,起码也会因为监管不力失去加西亚的信任。
可这个隐患偏偏不能在会议上高调宣明,否则项目还未开始,一方已经表现出怀疑的态度,后续勉强合作下去,也会有无穷的后顾之忧。
会议结束,由徐之唯开车送哲越一行人前往下榻的酒店休息,我有心回办公室把亲自起草标注的合同再看一遍,如果知道孙芮娴怀抱额外的目的前来,我一定会在不经授权私自育种的条例方面着重强调罗列一下。
“西芙,你不觉得,这位孙女士背后很不简单吗?”
相较于我略显局促的步调,诺亚迈开两条长腿,跟在我侧后方,以一种慢悠悠的语气咬着字眼。
“不简单在哪儿?”
我心中揣着疑虑,很想听听这位真正行家的高见,便放缓了脚步,有意抛出向往的话题,“世界上有太多花卉公司想要得到你们的授权,那可比光光独家销售强多了,往大了说,真能结合加西亚花卉系列的强大抗性,那幺培养出一些影响未来花卉领域的优秀品种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因为好处太多,她才不应该这幺贸贸然地提出。”诺亚从侧后方来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行走,他笑着斜了我一眼,“我们家不开放授权的事情业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何况,哲越不过是在中国花卉行业有点影响力罢了,这家公司哪里来的底气,认为自己可以争取得到加西亚的首次授权?”
“那你的意思是……”
“孙女士还求到了我父亲面前,让我父亲出面为她的公司说话。”
诺亚越摊开来说,我越觉得豁然开朗。
孙芮娴瞧着城府颇深,不会将自己安放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局面。
“等着瞧吧,或许还有别的好戏可以看。”
我心念一动:“你的意思是,孙女士的背后说不定另有他人?”
“我的意思是不是这样,你过段时间看看父亲会不会开放授权就知道。”
诺亚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嘻嘻笑着凑到我耳边暗示了一句,随即快步走向电梯口肆意摆了摆手,“我还有约会,明天见啦,西芙。”
意欲推开的手悬空停在办公室大门前方,我凝视着诺亚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或许象牙塔小王子的面具下,隐藏着一具见事分明、眼光独到的灵魂。
又或许,孙芮娴的背后,存在着一位凭我现有的手段调查不到的人。
这个人是谁,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
我十分清楚如果较真到底,拉斐尔和祁岁知是一定能够找到我的藏身之所的,甚至我也没打算隐姓埋名、胆战心惊地过一辈子。
在离开之前,我交给拉斐尔的信,是处心积虑良久,在棋盘最单薄之处下的一步重棋。
用得好,可以令他们彻底死心。
用得不好,转圜过后,我会受到更加激烈的报复。
但无论如何,我只能期盼狭路相逢的那一天来得晚一点。
晚到我再也无所牵挂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