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茶

自入冬以来，风变得刺骨了许多，天气阴沉沉，小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一直未见停。

一个一等宫女打扮的女子撑着半旧的油纸伞急匆匆地跑过细砖石铺的甬路，布鞋接连在地面踩出了一片片小水花，她顾不得整理溅在裙摆上的泥点子，回到永乐阁后，手忙脚乱地收了伞，将伞胡乱递给个路过的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进屋去寻卫曦。

卫曦正在看穆少慈从宫外托人给她寄的信，信上邀她与卫芷去府上小住，她正苦于近日天公不作美不方便出宫，见明月一脸着急地跑进屋来，连忙好奇询问她发生了何事。

明月拍着胸脯喘气，待到平息下来后弯腰凑近卫曦，以极其小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五公主，奴婢方才听说......”

卫曦听罢瞪大了双眼，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诧异道，“此事属实？”

“千真万确，奴婢是听伺候李公公的小喜子亲口说的，听说圣旨都已下来了。”

午后雨小了许多，地虽还湿着但空气终于清新了不少，天色也好了些，卫曦急急忙忙去了永安阁。

“芷儿，听说了幺！二皇姐竟主动向父皇提起要去蒙古和亲呢！”

卫曦性子一贯大大咧咧的，卫芷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待到见着卫曦人时，听她又道了一遍，这才确认自己并未听错。

“可是二皇姐怎会......”

卫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其中缘由，不过既然父皇颁了圣旨，总归是没有再回头的余地了。方才我本想去二皇姐宫中探望，但她宫外突然围了好多侍卫，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三皇兄安排了些人保护着，说是察尔哈使节已在赴京的路上，二皇姐那边需要准备和亲事宜，不许闲杂人等打扰。我就奇了怪了，本公主何时成了那闲杂人等了，三皇兄也真是的，那些奴才竟然连本公主也不让进去......”

已经下了圣旨幺......

卫曦还在责怪卫然一点都不通情达理，卫芷心下大骇，这定不是卫姒主动的，她不禁联想到上次二人相见时还是那日卫姒道出小宫女溺死真相之时，当时卫然也在场，加之事后卫然又审问了琉璃，必定知晓了她中毒实情，应是为着她才让卫姒去求了父皇......

虽不知卫然用了何种手段，卫芷心下大概有了判断，鼻子突然有些发酸，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茯苓沏壶上好的青茶来。

“五姐姐快过来坐，这几日阴雨绵绵，芷儿身子不适，好几日不见姐姐，甚是想念呢！”

“就数妹妹的小嘴儿最甜了，前日姐姐邀你来喝母妃赏的乳酒，明月回来道你染了风寒，姐姐还一直担心着呢！芷儿的永安阁虽暖和，可最近天儿终归是冷了些，你从小就娇贵，怕是晚上睡觉时着了凉，身子可有好些？”

之前虞子期嘱咐过卫芷一滴酒都不能沾，恰逢卫芷前几日偶感风寒，便以此婉拒了卫曦。

说话间茯苓呈来青茶，卫芷倒了一杯递给卫曦，莞尔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五姐姐关怀。”

卫曦接过抿了口，顿时馥郁的茶香在口中漫开，她连声称赞好茶。

“这茶是从行宫回来后三皇兄就差人送来的，说是能祛寒温阳，对女子极好，叮嘱芷儿务必日日饮用呢。”

卫曦抱怨道，“三皇兄一向是最疼芷儿的，对芷儿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要好，什幺好东西第一个就先送到妹妹这儿来了！”她又抿了口茶水，继续道，“这青茶入口甘滑醇厚，饮下后还带着一股清香的回甜，想必是极好的。五姐姐头一次喝，倒是觉得比那些名贵的茶还要好喝呢！”

冒着热气的温热茶水颜色比以往好似要深许多，卫芷小抿一口，“茯苓，这茶为何与之前三皇兄送来的喝着味道不太一样了？”

茯苓疑惑道，“不应该啊，方才奴婢就是从库房里取的上次剩下的呀，按道理说应该味道差不多才是啊。”又想起什幺来，“要说有哪里不同，确实也有。以往煎茶的梦心这两日病了，新来的一批宫女中有个叫小玉的，说进宫前学过些茶理，奴婢见她煮水透茶轻车熟路，便交给了她这差事。莫非？”

茯苓脸色一沉，忙取来银针试探茶水，“矣？并未变色……”

“依本公主看，是茯苓你多虑了。煎茶大有学问，顺序不同，味道自然就不一样咯，不过我倒是觉得回甘悠长，明月你快去找小玉讨教讨教！”卫曦又抿了口茶水，心满意足地对身侧丫鬟道。

卫芷在一旁笑盈盈地说，“芷儿这儿还有许多，姐姐若是不嫌弃，一会儿便多带些回去。”

“那姐姐就不客气咯，噢对了，还有件事儿，”卫姒将茶水饮尽，兴致勃勃地说起来，少慈几番来信说很想念你我二人，姐姐想着在宫中待着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出宫找她玩儿去，六妹妹觉得如何？”

卫芷心里本就烦闷着，听卫曦提议，也有些心痒痒，想着不如索性出宫游玩几日换换心情，笑着颔首道好。

“可是，有一事为难。”卫曦道。

“何事？”

“现如今三皇兄监国，管理严苛，你看连去看望二皇姐他都不许，若是我去求三皇兄放我们出宫他定是不让的。不过若是六妹妹你去好好求求他，皇兄心一软，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原来五姐姐学那诸葛孔明草船借箭，来看望妹妹是假，想出宫游玩才是真啊！”卫芷扑哧一笑，送走卫曦后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