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跳

方铎这段时间过得不怎幺样。

严格来说,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低气压里,前几天科技公司赴港上市的报表里出了一个很小的差错,索性发现得及时,来得及修正。

但沈知意从跟律师交流完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好像在以一己之力对整个公司冷暴力。今天尤其严重,董办的人从上午开始就战战兢兢,连送需要签字文件的任务都全部塞给跟沈知意共事最久的方铎。

方铎给他当了三年多的助理,除了最开始公司上下都兵荒马乱的那段时间,还没见过沈知意这幺久的低气压,他对完会议议程后照惯例开始报告林斯遥的动向:“林小姐主演的电影发布了先导预告,昨天晚上10点钟微博更新了一则vlog,ins上发了两张杂志花絮照,相关的链接和压缩文件我已经整理好发送到您的私人邮箱……”

沈知意本想出声打断,但是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讲话,沉默着听他讲完。

虽然仍然是面无表情,但方铎出办公室的时候总觉得沈知意心情好像变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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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沉默地看着她,好像并没有开口讲话的打算。于是开口打破沉默变成了林斯遥的任务,她斟酌了一下,选择了相对常见的寒暄:“好久不见。”

沈知意擡手看了一下表,说:“还差两个小时14分钟满二十三天,确实很久。”

林斯遥搞不懂他说这话的口吻,又想引出怎样的下文,只好拿着杯子准备用喝水掩饰尴尬。

水杯还没送到嘴边,手腕被沈知意捉住了,他皱着眉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胃不好怎幺还喝冰的碳酸饮料。”

林斯遥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幺关系——大概陌生人以上朋友未满,总归不应该是这样亲密,他这话说得很没立场。林斯遥挣了一下,沈知意的力道很轻,立刻就放开了她。

林斯遥收回手说:“谢谢你的关心,如果没什幺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事。”

沈知意盯着自己的手,极为短暂地走了一下神,听到她声音的时候,擡起头来,看着林斯遥的眼睛说:“我今天的行程是直飞港市,天气原因在这边备降。”

林斯遥觉得有些无语,又觉得自己先前生出的小心思很可笑,“你不用解释,我没有在怀疑你是跟踪狂。”

沈知意摇摇头,又说:“但是我在飞机上看了你的微博,我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所以听到机组广播的备降机场后,我觉得或许有机会能见到你。”

这就让一场偶遇显得有些居心不良了。

林斯遥很慢地眨了一下眼,适时地表现出一些困倦:“我不知道你想说什幺,我想回去休息了。”

他们坐的地方在背光的角落里,音乐柔和,暖色调的光线也柔和,沈知意看着她,眼神也显得很温和的样子,他露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那好,你先去休息。我本来还有话想对你说,看来只好下次再见。”

赵岩的电话来得很及时,林斯遥拿着包边讲电话边朝沈知意点了下头,结束了这个有些怪异的会面。

大概睡前的事情太牵扯心绪,林斯遥梦见了被姜斐提到的那段时间,更准确一点的话,她梦到了和沈知意见的第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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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遥正式拍戏之前,辛雅来带她去表演老师那里培训。出去集训和拍戏要休学请假,零零碎碎大半个学期就过去了,跟林斯遥父母的谈判过程不太顺利,回到车里,辛雅才长出一口气。

跟高知谈判比跟商人周旋都费劲,尤其对面是两个法学院老师的时候,痛苦超级加倍。辛雅把衬衫领口扯了扯,用合同给自己扇着风,咬牙切齿地说:“得让姓沈的给我加钱。”

林斯遥坐在她旁边,有些拘谨地低着头抓着自己的外套下摆。辛雅认真地看着她,身条很好,漂亮但是没什幺故事的一张脸。

正这幺想的时候,林斯遥擡头跟她对视,问她:“可以告诉我沈先生开出的条件吗?”

辛雅愣了一下,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林斯遥的眼睛形状很漂亮,眼尾略微上挑的弧线有些恰到好处的妩媚。林斯遥瞳仁颜色浅,直视人的时候,总有种让人无所遁形的矛盾感,眼神复杂又清澈。

被这样的眼睛一盯,辛雅被招来帮人养金丝雀的怨气消了大半,她笑眯眯地跟林斯遥讲:“这种事情当然要他本人来跟你讲呀。”

林斯遥第一次进组也很慌乱,表演课还没全部上完,她心里没底,走位还不熟悉,心里又紧张,第一天就吃了不少NG。

还好她的戏份并不吃重,导演脸色不太好,但是压了火没冲她发,先拍别的场次。

林斯遥穿着戏服,有些茫然地跟着辛雅过去给导演道歉,听辛雅低声下气地给导演说好话,回到酒店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的。

辛雅让她别乱想,第一次拍戏都是这样,说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更惨,站在镜头下被众人围观导演痛骂公开处刑。

林斯遥趴在酒店的床上,酒店的枕头太软了,她不习惯,忘记了带家里的枕头来,但是走之前又跟爸爸妈妈吵了一架,她没有勇气让爸妈给寄来。今天连累辛雅也好辛苦,为了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导演不理她她还要坚持把好话说完。自己也好丢脸,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好像僵硬得什幺表情都做不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吸了吸鼻子,过了几秒才接起来。

“喂。”

她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声音沉闷地传过去。

沈知意沉默了一下,过了几秒,才问她:“在哭吗?”

在接电话之前,林斯遥已经临时决定结束伤心,毕竟如果再哭下去,第二天她的眼睛就会变肿,这非常不专业。但是听到沈知意的声音的时候,那点儿没人安抚的委屈,又被轻轻的一个问句勾了上来,委屈又反扑回来。

“嗯。”她用一种自暴自弃地态度回答,但是沈知意没有接话,在等她说原因,于是林斯遥又开始讲讨厌的枕头、被牵累的辛雅和不争气的自己。说着说着脸热了起来,她想起沈知意光鲜的履历,自己的烦恼在他看来肯定很幼稚和可笑吧。

可是沈知意竟然很认真地听完了。

林斯遥揪着枕头的一角,面前摆着明天要拍的剧本:“我很害怕,我爸说过演戏是很看天赋的,我知道他是对的,我怕错的只有我。”

沈知意没有讲话,她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隔着电波的、遥远的呼吸声,有一瞬间林斯遥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林斯遥小声问:“你在听吗?”

“嗯,”沈知意轻声应了一下,“我在听。”

最后林斯遥抓着电话,在他的耐心中平静下来,小声说:“虽然今天有够丢脸,但是镜头对准我,听到action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庆幸。”

庆幸跟那个梦想中的世界,有了现实联结。

第二天林斯遥顶着肿掉的眼睛去求助辛雅,还好她的戏份在夜里,被灌了几杯黑咖啡,又用按摩仪按了半天眼周才消肿。在片场观摩了两天,开拍的时候总算比第一天顺利一些,吃了两次NG后总算过了一条。

下了戏已经是半夜,剧组里只剩下跟这个镜头的人,冷冷清清的,大家也都熬累了。林斯遥还在兀自兴奋,刚才那场戏比较简单,到了正片里可能只有几秒钟,真正考验她的重头戏还在后面,但是毕竟是个好的开始。

刚换完戏服出来,就看到辛雅四处在找她,山里寒气重,辛雅用一个长羽绒服裹住她:“等会儿跟导演打声招呼,然后从侧门走,沈总在外面等你。”

从搭的景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辛雅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影视城的侧门通常走一些器材车,没什幺人来,灯少,路也不好走。

林斯遥被辛雅拉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侧门走。

沈知意深灰色的西装外面穿了长款的黑色大衣,看起来像是刚从什幺会议上赶过来,他撑了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街对面,路灯下的位置。

林斯遥看到他的时候,感觉心里好像被一些奇怪的情绪填满,她被风吹了个寒噤,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钻进他伞下。

沈知意伸手把林斯遥抱进怀里,黑色的大衣带着他的体温、身上冷淡的男香和雨夜潮湿的气氛一起笼罩过来,把林斯遥包裹住。

林斯遥脸上的妆还没卸,有些担心弄脏他的衣服,于是想从沈知意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可是刚一动作就被沈知意发现了,他捏了一下林斯遥的后颈,让她擡起头来跟自己对视。

“怎幺了,怕我?”

沈知意笑了一下,“昨天不是还跟我发牢骚。”

说起来,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时间隔得太久,这样近距离地看他,林斯遥才发现沈知意有极英俊的一张脸,眉骨英挺,眼窝深邃,路灯温柔的光线下,这样漂亮的眼睛含笑注视着她。

林斯遥听到激烈而失序的心跳,当然不是来自沈知意,她耳边沈知意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那些失措的心跳声,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传来。

醒来的时候林斯遥胃不太舒服,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那种隐隐的痛一波一波涌上来,不知道赵岩有没有带药。她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钟,最后还是打了前台的电话。

前台在药箱找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说:“林女士,不好意思,您说的可能是处方药,我们这边只有一些非处方颗粒和止疼药,可以的话给您送过去好吗?”

大半夜,林斯遥也不想太折腾,只说让他们尽快。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又困又难受,打开门看到外面站了两个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半夜的,酒店的工作人员看到一个男人走到女星的门前,本来就觉得有些怪异。看到她的反应,立刻问:“林女士,这是您认识的人吗,如果不是的话我这就喊保安上来。”说着,手已经放在了对讲机上。

林斯遥笑着说:“没事,是我认识的人。”收了药,又看向方铎,“你怎幺来了?”

方铎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露出训练有素的笑容:“林小姐您好,沈总要转机,走之前想到您晚上喝了凉的,担心您没有备药,让我送来。”

他把手里的纸袋递过来,又说:“您如果是胃痛的话最好不要吃布洛芬,不对症。”

话说到这份上,林斯遥只好接过来,低头翻了翻,冲他笑:“谢谢。”

她声音有些哑,方铎本来急着要走,听到后顿住脚步,问她:“林小姐,您还好吗?”

“我没事,方助理,您方便的话帮我给沈总带句话吧。”林斯遥倚在门框上,想了想,说:“就说我马上又要进组了,很忙,大概是没空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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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排的版,实在不懂该退几格,有空再用电脑改,凑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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