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降低的关门声依旧让睡梦中的岚筠蹙眉,摸到身上盖的毯子,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阿枳?”
寂静让她瞬间清醒,起身四下打量,客厅中空荡荡再没有别人,在脚将要落到地毯上的时候,视线发现了桌上的纸条。
“去买早饭,继续睡吧。”
骨若铁画,意似银钩,筋骨方正,一词一句却像春风吹开的花柔嫩温软,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魏枳提着早饭回来的时候,沙发上抱着膝盖的人迅速起身,脚丫跳到地毯上就要扑过来。
“没继续睡?”他上前一步又把她按回沙发上,“又光着脚乱跑,坐着等一会儿我去拿餐具。”
“你不在,没人给捏腿,睡不着,”她半真半假地解释一句,便催促着,“快去拿快去拿,我好饿啊……”
魏枳轻笑着捏了捏她快要流出口水的嘴角,去厨房拿了碗筷。包子像是刚出锅的冒着白茫茫的热气,一碗打包好的小馄饨打开盖是浓浓的胡椒味。
“李婶儿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瓶辣椒油,嘱咐你要好好吃饭。”他拿小勺从玻璃瓶里挖了两勺红亮喷香的辣油,又仔细将盖盖好。
“她怎幺唔……认识你?”岚筠咬了口暄软美味的包子,含糊不清地问。
“问了两句关于云云的事,”眼梢露出深深的笑意,他说起李婶儿的话。
“小伙子知道小筠喜欢吃我家的包子,特意来的?……哦哦,男朋友啊!好,好,跟我们小筠挺般配的!我总算是放心了,她在帝都过得好不好啊?……”
女人忽然伸手在他背后拍了拍,一路向下要拍到屁股的时候被他抓住手,“好好吃饭,别闹。”
“我没闹,”岚筠缩回手,无辜地眨眨眼,“就是刚刚看到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翘上天了,想摸一摸。”
他被逗得大笑,“尾巴没有,不过老虎屁股不能随便摸。”
“嘁,小橘子,阿枳,你就是只肚子里都是小甜水的橘子,不要对自己有什幺错误认识。”
“好,是什幺等吃完饭再说,先好好吃饭。”
洗完碗回到客厅的男人正准备开口继续跟她探讨自己是什幺的问题,却被她干净利落地抱住腰,馨香与柔软一同靠近,跟他说:“阿枳,我们回家吧。”
魏枳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低头疑惑地问:“难得回来一趟,不再住两天?”
肩上压着的小脑袋看不见表情,“买的月饼明天送到,不回去的话就吃不到了。”
这理由怎幺听也像是随便扯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到底为何有这种转折,只是跟她确认:“没有别的安排?还有其他人要见吗?”
岚筠诚恳地摇摇头。
魏枳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买票。”
平心而论,他其实也不舍得让她在这个孤独的房子久住,即使如今有他陪着,但这一时半刻的陪伴,怎能抵过那些漫长的日与夜。
岚筠靠在他肩上,鼻息间是与自己同样的淡香,视线落在洁白柔软的地毯上。
干净舒适,清冷安静,这是她曾以为的家的样子,在肩膀之上还有一片能遮风挡雨的天,这片永无变化的天只需要冰冷无情地永远屹立不倒就好。
可现在,她也想它能俯下身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
就像现在这样,一手操作手机,另一手依然将她环在臂弯。
“机票是下午四点半,我们吃过午饭走?”
“嗯。”她擡头轻吻柔软的耳根。
临行前收拾行李,魏枳拿起那只小鸟准备往箱子里放,被岚筠拦住了,“拿它干什幺,不用拿,家里有。”
魏枳一脸讶异,“家里有?云云藏哪了?”
她卖个关子,“哎呀,秘密嘛,回去给你看。”
辗转到机场,又是几个小时的飞行,直到回家,车窗外繁华的灯光也挡不住即将圆满的月亮洒下一片清晖。
“要回家了。”她看着月亮,模糊地念了一句,魏枳在一旁揽过她的肩,安静地看着。
房间里的灯一盏一盏依次亮起,自动调成暖色,迎接两位疲倦归巢的旅人。
岚筠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道缝,看向夜空。明晃晃的月亮挂在那,经年累月,亘古未绝,照着熙熙人潮冷漠又温柔。
月有阴晴圆缺,可十五的圆月却被赋予了最多的偏爱。即使一直日夜相伴,即使缺憾是被这片土地赋予,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依旧最惦念着它完满无暇的这天。
人,是骨子里渴求完美的生物。
“阿枳,”她转身对着身后的男人开口,“愿不愿帮我个忙?”
“当然愿意,”他刮了下她的鼻头,问:“什幺忙?”
“明天帮我画张像,中秋节的纪念。”
他没说话,那双狡黠的眼睛分明是还有话要说。
“画裸的。”
“不行!”他下意识地拒绝,“这种画不能随便画。”
“这都不答应,”岚筠嘴角一撇,不满地抱怨,“啊……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本来还想画草原上月亮下的裸体呢……”
“胡闹!”室外画,天冷风寒,她也不替身体考虑一下,“云云换一个要求,这个不行。”
“不换,我都已经退步了。魏枳,什幺要记得找你帮忙,你就是空口说说吧?”她低下头,眼里的光渐渐熄下去,唇角往下弯,“如果是随便说说,那我还是忘了吧……也是,哪能要求你什幺都要做到呢……是我任性了……”
“不是,云云,”魏枳有些慌张地捧起她的脸,却不知该如何自辩,那双不愿与他对视的眼,憋屈隐忍吞下了万语千言。
明知她百分之九十九是在演,可全副身心都心甘情愿地上当。
仔细思忖说到底也是他食言的过错,于是叹了口气,“你别难过,我,我答应你。画就是了,我不该拒绝的,总归,是画你……”
“噗嗤……”她眉眼绽开一朵花,垫脚亲在他额头正中,“真好骗。”
“你……”不是真难过就好,他捏了捏笑成一团的脸颊。
看着他佯装生气的表情,岚筠嘴角的笑更深了几分。
她只是想,让这一个完美的日子,更多一份意义,往后若生活有不如意,也能时时想起,还有那幺一轮圆月在过去和未来等她。
“答应了不许反悔!”岚筠瞪他。
“不反悔,”他平平静静地回答,然后捉住她的腰,“小狐狸。”
“阿哟……别挠……哈哈哈哈哈哈……住手……哈哈哈……哎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别……”
直到将人欺负得眼泪汪汪魏枳才停手,将纤腰一揽,抱起来走向卧室,在她耳边低语:“我答应帮云云实现愿望,现在也该让云云展示一下自己的秘密了。”
“哎呀,就在衣柜的小箱子里,你自己去看,”岚筠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累了,我要上床。”
魏枳把她放到床上,打开衣柜找到箱子的功夫,一回头就看到衣服一件件被扔在床边,岚筠已经钻进被子。
他坐到装睡的女人旁边,将小箱子放在两人中间,磁扣的开关轻轻一掰就被打开,经过早上的冲击,现在魏枳看着里面的东西倒是心情平静,不过还是不免在心里叹了句他的云云真会玩。
入体、吮吸、两用,魏枳挑出一瓶东西问:“云云还要用润滑液?”
岚筠动了动把露出的脑袋缩进被子里,不理他。
“那这个呢?”掀开被子将冰冰凉凉的金属贴在她微热的脸颊,幽幽地问:“被谁拷过?”
“想买来拷你的……别生气!”她睁眼觑了一下魏枳的表情,立马继续装死。
“呵……真的?”听起来倒没有很生气,不过冰冷的手铐还贴在她的脸颊半分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岚筠闭着眼辩白:“不信你看我的购物记录,上个月刚买的。”
“哦……云云的意思是,要是当初我不答应,你还会用强?”
岚筠忍不住瞪大眼睛,“你不要污蔑我!我可没这种想法!”
铁环在她脸上轻敲了两下终于被他收了起来,被子被重新拉过来将她兜头盖住。
“有也可以。”
岚筠咂摸了一下这语气怎幺听都有几分遗憾。
片刻之后,男人又回到床边,捉住她刚探出一截的手腕。
“还有什幺要问的啊?”她躲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没什幺,去洗漱。”他倒是很想再跟岚筠玩一玩,可想起早上抽筋的腿狠不下心,算了。
“哦……睡衣……”她话没说完就被伸进被子里的手臂揽到了怀里,带去卫生间。
“我没穿衣服!”这好像是很显然的事。
“不冷,为明天积累一点素材。”
“……”幼稚!小心眼!
舟车劳顿的一天,晚上睡得格外早,窝在温暖的怀里,一切好像都没什幺不同,连他左胸口的小痣都还在原处。
魏枳静静地看着,她柔软的唇瓣贴上自己的胸口,留下一点湿痕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落在她的眉心,“晚安,云云。”
“嗯……早上好像忘记说了,”她朦胧的声音被温馨的气氛烘衬出一团柔光,轻飘飘裹紧他的心脏,“……我也爱你……不仅是喜欢……”
于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又笑起来,岚筠只觉得额头之间落下的吻更缱绻了几分。
次日便是中秋,快递送来的月饼被摆在桌上,岚筠迫不及待尝了一个,用刀切成小块,传统的蛋黄莲蓉,递到魏枳嘴边,“尝尝,味道不错,不怎幺甜。”
魏枳挑起眉略微诧异,还以为只是她的借口,没想到会真有。他借着纤细的手指尝了,唇触碰到她的指尖,圆润柔软,“是美味。”
起身拿过外套,他低头在岚筠唇瓣上温柔地留下一个吻,“我去门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好啊,正好捎点想吃的菜回来!”
“好。”
开车去了一家大型文具店,魏枳挑挑拣拣扫荡了一堆绘画用品搬上车,又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肉,路过放酒的货架,犹豫了一会儿,拿下一罐啤酒放进购物车。
回到家,旁边车位的SUV显然变了位置,他拿好东西上楼,随口问道:“出门了?”
岚筠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诶?这幺快就回来了,我去上次小桃说的甜品店买了份蛋糕,今天人巨多,排队排了好久!”
说着她从厨房出来,要接过魏枳手里的食物,却被他拿着的画板惊到,“不是在平板上画画就行吗?怎幺还去买这个?”
他认真地摇摇头,“不安全,画在纸上我会收好。”
“喂喂,应该是我收好吧!”
魏枳眼中笑意划过,“我只是帮你画,画好了如果不送给你,自然该是我的。”
“那肖像权还是我的呢!不给我就别想画!”
“那我很乐意。”他不疾不徐地点头,正和他的心意。
“魏枳!”她气得掐他的肉,又不想用狠劲,最后气呼呼地妥协,“算了算了,反正你也是放在家。诶,你不会要偷偷带到公司去吧?”
“又瞎说!”
成功把人噎回去,岚筠心情恢复愉悦,笑眯眯地拎着菜进了厨房。将食物一件件放进冰箱,她看着剩下的一罐啤酒抿起唇,“小可怜,看来你只能被我拿来炖肉了。”
鉴于晚上要吃得好一些,又加之下午要当模特,午饭吃得比较素净简单,岚筠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肉眼可见的迫不及待,催促他快些。
“云云是想好要画什幺样子了?”他不慌不忙地擦干手。
“想好了想好了,其实我真的很想在野外画的,有月亮,有风,和黑夜,”脸上向往的表情一闪而过,“可是你又不同意。”
“嗯,不同意,我最多能给云云合成一张。”
“切,那有什幺意思,”岚筠撇撇嘴,很是不屑,“最有趣的部分都被剪掉了。你准备好了没?”
将画板上的纸夹牢,魏枳点头,就看到岚筠走向卧室,不一会儿又赤着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