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丧三日,新帝灵前即位。
日前镇北军统帅杨威入宫面圣,称追查逆党残余之时,竟于开祖帝陵发现逆党藏匿假玉玺,惶恐不安,携赃入宫,待圣上处置。
一时朝廷大震,新帝急招数位大臣,左相观之许久,惶惶下跪,惊言:“假玺为真。”
新帝惊怒,痛骂左相放肆,事关国重,下令将其压入天牢。又召门下、内监开禁府取传国玉玺,定要查清真相,还先帝圣名。
皇城顿时腥风血雨,世家之间谣言四起、人心浮动。
魏邢舟踏着厚雪骑马回城,一忙就是七日。
皇城才生祸乱,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镇北军协同禁军日日轮值巡守皇城,加之又牵涉真假玉玺一案,他前脚领着人在街坊同禁军虚与委蛇,后脚就入宫看那些个文官大臣,在皇帝的朝陵殿吵得不可开交。
事情发酵几日,还未查出真相,朝廷重臣就已经抓了三个进大牢,世家想给新帝下马威,却被抢了头。
在各部的细验下,皇帝终于不得不“相信”,朝陵宫曾被安王一党窃失传国玉玺,藏匿于开祖帝陵,就等着安王上位,借此正名。
而假玉玺就摆在那朝陵宫禁府,不知道多长时间,居然都未曾有人察觉。
千百年来,有哪个皇帝身上发生过这种荒唐事。
新帝自然不能指摘先帝半句,怒不可遏地命人捉拿内侍太监赵九华,门下侍中刘闻德,压入刑司审问,十日之内必出结果。
此事暂了,但帝怒余威犹存,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以前皇子院里闷不做声的三皇子、现在的皇帝。
赵九华曾在先帝在位时乱政,杀忠做奸有多威风啊,世家都得避着他走。如今短短几日,就被新帝借着名头连根拔起,折磨得生不如死。
左相等人也直到先帝发丧,出殡入了陵,才被放出来。
而这些,不是光有皇帝名头就能做到的。
七日大丧一过,礼部着手新帝登基大典,于一月之后的吉日举行,而民间,新年即将到来。
*
军营里,魏邢舟和杨威在书房里坐着,谈论赵九华吐露的真相。
安王这个蠢货,当初刚发配琮阳,就在谋划如此啼笑皆非的蠢事,八年前居然还真的怂恿赵九华等人做到了。
本应该很快被人发觉的,但是他皇兄比他还蠢。
这样的人,稳稳坐了皇位接近二十年,甘愿当傀儡。
只是另一方面,当初的盛权已是赵九华的巅峰,他允了安王,只会更早一步把自己置于危境,到底还能从中得到什幺更大的利益,使他不安现状。
魏邢舟一瞬间想到许多,又听杨威说到:“他按完手印就倒在刑床上死了,京城里的人曾经多忌惮他这个奸宦,居然就这样没了,听说死前还大笑着。”
“他一生,也是享受到极致的。”
整个事件必然是有未知的其他人推了一把才达成的,除了那些世家,他也并无头绪。
关于安王偷藏玉玺的地方,那个透露给自己消息、却已经死去的人是如何知道的,新帝又是怎幺借此谋划,一切都是团迷雾。
“大丧已过,不知新帝会何时安排我们北上。”
魏邢舟提问这件事。
“有柱国大将军镇守边境,暂时无事,京城又这样一片乱象,一时半会儿不会。”
镇北军最高统帅柱国大将军,在朝中并没有绝对的立场,曾和新帝外祖沈鸣斗了一辈子,最后却默然无声地站到了新帝背后。
分调入京的半支军队,如今大部分驻扎在京城外,就是在一定层面上,暗助新帝震慑着并不安分的世家。
“不谈这些了,你前些日子说要告假,是怎幺回事?”
这些日子告假不易。
“当年大荒从家乡逃出来,为了让家里的妹子有口饭吃,将她送给富贵人家当丫鬟了,之前托人打听到消息,听说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打算把她接回来。”
“嗯,”杨威闻言点头,算是同意了,“你如今也算是前途大好,新帝前些日子还跟我提起要赏你,只是最近冷宫那边又出了事,你姑且等几日。”
魏邢舟眼眸不变,已然猜到是什幺事情。
在京中并不难打探到,新帝从小就溺爱他同母的妹妹齐嫣,如今翻遍冷宫和乱葬岗,是人也找不到,尸也找不到的。
新帝这次,怕是真的怒了。
魏邢舟的所有举动都是他自己和杨威指使的,他总有一天怀疑到魏邢舟身上,但是,很难。
时间、动机,所有方面,魏邢舟都完全没有嫌疑。
他面色不显出探究,多问多错,只是谢过杨威,出了书房。
风雪又下了起来,他已经七日未归,明日就是除夕,不知道家里那个小孩怎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