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要搬迁了。这个消息辗转传到你耳里的时候,你并不惊讶。
毕竟已经过去那幺多年了,城市在不断扩张,原本坐落在偏僻地带的高中旧校园已经成了闹市区。
在新公布的城市发展规划中,校园建筑将全部拆除,一座豪华综合性餐饮娱乐一体化商城将在此处拔地而起。
搬迁到新区的恋语高中依旧会保留原有校名,占地面积更大,设施更先进,环境更优美。
只不过,在那里,你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丝一毫属于你的学生时代记忆。
只有在那个小而安静的校园里,才有你的过去。
门口传达室乐呵呵的老大爷,每天一大早都要克服的操场跑步恐惧症,涂写着各种心事的课桌,堆积成一摞小山的辅导书,一张张多到永远也做不完的试卷,同学之间的嬉笑打闹,还有……那些独自练琴的日子,掀起琴谱拂过发梢的一阵微风,飘落一地的金黄色银杏叶。
那是你和他的命运最初发生联系的地方。
你回想着已经消散在长河之中的点滴高中时光,心情莫名有些惆怅起来。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白起清越干净的声音,带着风一般的明朗气息掠过。
“喂?悠然。”
你愣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发呆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扫过手机屏幕,居然拨通了手机列表中排在第一位的联系人。
是冥冥中有天意吗?
在想到高中时光的时候,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定了定神,回答对方。
“白起,你现在有空吗?”
“对你,我有空。”
“高中要拆了,陪我一起去看看?”
“十分钟到。”
“我等你。”
你瞟了一眼时钟,八分钟不到。
白起已经出现在你家楼下,靠着他那辆黑色的摩托车冲着窗口边的你挥手。
由于光线角度的缘故,你看不清他细微的表情,可是只要他站在那里,似乎一切烦恼都会随风而飘逝。
过去不可追回的怅惘心情被冲淡,你弯了眉眼唇角,带着灿烂的笑容冲下楼去,奔向他在的地方。
习惯性地接过他递给你的头盔戴上,翻身上车,搂住他紧实的腰部稳稳坐好,一系列动作你做得熟极而流。
头盔是他给你买的,粉嫩粉嫩的颜色,还画着一只戴花的Hello Kitty。
坦率地说,作为一名钢铁直男,白起的眼光并不怎幺样。
可是你很喜欢。
白起在你的手臂环住他腰的时候,例行身体僵硬了一秒,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坐好,要走了。”
你点点头,嗯了一声,往前更加靠近他,脸颊也贴在了他坚实的脊背上。
如今社会健身浪潮正在流行,许多男人靠着健身房与蛋白粉塑造出夸张的肌肉贲张感,然而白起不同,他不是那种肌肉猛男路线。
用一句古话更能形容他的身材,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每一寸肌体都从实战行动中千锤百炼而来!
线条利落,紧致有力,让人难以抑制地去揣测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大的爆发力。
这是一个能够给身边人百分百安全感的男人啊……
你感慨着,忍不住整个脸都埋在了他背后,撒娇似地蹭了蹭。
\"……别乱动……”白起的声音似乎都有点哑了,你感觉得到他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隔着薄薄衣衫传过来的热度似乎也有升腾的趋势。
“这样……我没办法专心开车。”他生涩地挤出一句。
白起……真是容易害羞。
你吐了吐舌头,上身坐端正,手臂还是牢牢固守着阵地。
白起僵了僵,没再说别的,摩托车的咆哮声轰然响起,腾起的烟尘掩盖了他熏红的俊脸。
你愉快地翘起了唇角,格外的心满意足。
白起载着你,轻车熟路地开到了高中校园门口。
“校门口已经被封住了啊……里面难道已经在拆除了吗?”你盯门口拉起的警戒线,有些遗憾地感叹,然后转向白起,“我们好像来迟了。”
白起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没有看你,而是扭头专心地往校园里眺望。
“网上公布的施工期在下个月,现在应该只是禁止无关人员出入。建筑外观都还完整,没有拆除的痕迹。”
“这样啊……”你琢磨着,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那幺只是溜进去看一看的话,警察叔叔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你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衣角,仰头作一脸乖巧状。
“……不会。”
这回,白起不光是脸红了,耳根似乎也火烧火燎起来。
你们绕着校园溜达了一圈,没想到校园所有的入口都被封住了,最后还是白起用Evol带你从一个僻静的角落翻墙进了校园。
学生们都已经搬出去了,校园里空荡荡冷清清的,遍地落叶无人收拾,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你和白起一双身影穿行其间,偶尔响起踏到落叶枯枝的细碎声音。
待过三年的校园,没有什幺太大的变化,一草一木哪怕闭着眼睛你们都熟悉。
走到了一个岔口,你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你想去哪里看看?”
“你想去哪?”
你们异口同声地向对方发问,愣了一下之后,不由得彼此对望一眼,开怀笑了出来。
“女士优先。”白起认真地望着你。
“军人优先”你也很认真地回应。
两人僵持了一会,你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欠身作出一个请的优雅手势,“去一个我们都会喜欢的地方吧。”
你们的目的地是第一教学楼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琴房。
那间琴房虽然小小的,但是光线很不错,位置也很好,推开窗就是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
到了深秋时节,四散飘飞的银杏叶会随风穿过窗户,落在你黑色的钢琴上,好似一枚枚精致的奖章。
你当初在琴房练习了很久,学了不少曲子,但弹得最熟练的还是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
毕竟那是你上手的第一支曲子,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才记住了所有的指法与技巧,将破碎不堪的音符拼成了流畅动人的完整旋律。
那个时候,被迫一遍一遍遭受魔音穿脑攻击的白起一定很痛苦吧。
想到这里,你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白起有些纳闷地望着你,“想到了什幺那幺好笑?”
你收起笑意,拗出严肃的审问表情,盯着白起一字一顿地说,“当初拿小石子丢琴房窗户的是不是你?”
白起愣了一下,转过头盯着窗外的银杏树不做声。
你忍住笑,淘气地晃晃他的手臂,“坦白从宽!”
“……就一次……”白起不情不愿地吐出了答案。
说起来,对于你和白起之间的这个小交锋,你本来一无所知。
不过自从韩野成了你手下的员工之后,你就通过威逼利诱各种方法从他嘴里掏出了所有关于白起的事。
比如说,白起当初是怎幺注意到你的。
你本来还幻想着是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引起了白起的注意。
没想到韩野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嘟囔着说,“是因为钢琴弹得太差。”
白起高中的时候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学生,无聊的时候便会躲到那颗银杏树上懒洋洋地发呆睡觉。
然而不知道从何时起,每次白起在树上的时候,都会听到琴房里传来断断续续不成调的钢琴曲,不成调也就罢了,还一遍遍执着地重复重复再重复,听得白起越来越烦躁不安。
某日白起在被迫听了足足五十遍《G大调小步舞曲》,每次都卡在同一个八度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屈起手指弹过去了一颗小石子,端端正正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铛的一声响。
你当时吓了一大跳,然而擡眼粗粗一扫,并未曾注意到被繁密枝叶掩盖住的少年身形,只是以为是某只鸟撞到了玻璃之类,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钢琴曲练习之中。
说来也奇怪,之前你一直在某个地方弹错,尝试了许多遍也不得要领。可被那一声响打岔之后,居然像是忽然开了窍一般,顺顺利利一丝不错地弹完了整首曲子。
看来……你和白起,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在。
你不再打趣因为过往糗事而有些窘迫的白起,径直走向钢琴,坐了下来。偏过头对他说,“为了惩罚你的破坏行为,你还得听我弹一遍巴赫。”
白起扬眉笑起来,露出了一个宠溺般的表情,“好。”
他双手抱臂懒懒地靠在窗户边,左腿闲适地搭在右腿上,“那我洗耳恭听。”
虽然这个姿势还是充满了少年气,但白起已经不再是那个拿石子砸窗的不良高中生了,桀骜与青涩气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子的沉稳气度,是枪林弹雨中淬炼过的勇毅与坚定。
现在听你弹琴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啊……
你心里想着,心里扑通一跳,指下的琴音乱了一瞬,一转脸就看见白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有些尴尬,赶紧收拾蠢蠢欲动的心思,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之中。
虽然已久许久没摸过琴键了,但是手指的记忆还在,一开始的生涩很快被流畅跳跃的音符取代。
琴房里悄然响起动人的乐章,有微风拂过的原野,有青翠欲滴的草丛,有淅呖婉转的鸟鸣,还有一对对双手相牵的男女,踏着轻快的步伐翩翩起舞,舞姿天然纯真而不造作。
你被那样曼妙的旋律感染,唇角带笑,手指翩飞,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的殿堂之中。
起舞的人们开始旋转,笑声如银铃般回荡,诠释着发自内心的纯粹快乐。
你的手指在黑色的钢琴键上起伏跳跃,轻松地越过去了那个曾经困住你五十次的八度,指尖下的旋律如一连串圆润的珍珠与不规则的碎玉滚落,又错杂相撞,清脆作声。
这段小节,你处理得很完美。
你得意地眯起了眼睛,侧过脸去看白起的反应。
然后,猝不及防地撞入白起凝视你的眼神。
你一直都承认白起长得很是帅气,眉目英朗,鼻梁高挺,轮廓深刻。
光是对着他的脸,你就能犯很久的花痴。
可是这一次,你看不见别的,你只看见了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仿佛……天底下所有温柔美好的情绪都盛在了他那双琥珀般色泽的眸子,然后,双手奉送到你眼前。
那幺专注,那幺虔诚,那幺……深情。
你一时间张口忘言,之前的肢体接触你并没有很在意,但此刻你的脸却腾地烧灼起来,几乎烫到了耳朵尖上。
明快的旋律带着终止的钢琴颤音渐渐消散,仿佛一群音符精灵扑棱着翅膀,轻巧地穿过窗户,奔向外面自由的天地。
小小的琴房里只余下你们两个,彼此对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原本清浅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清晰可闻。
白起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一样,慢慢地走向你,距离越来越近。
你看到的一切也越发清晰。
他的眼里深情如许,无边无际,至纯至净,琥珀色的海洋仿佛要让你溺毙其中。
他终于走到你面前,从整个高中时代,跨过你们再次相见前的所有岁月。
这次,白起没有什幺羞涩的情绪,他主动伸手环住你的腰肢,俯下身。
你自然而然地扬起头,踮起脚尖,主动送上唇瓣。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中起,就喜欢……”
“我等你说这句话,也等了很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