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远

【二】人已远

说不清两人谁先踏出那一步，许是怀中的软香温玉释放了心底欲念，又或是身后的灼热体温将脑子烧成浆糊，呼吸交织，一发不可收拾。

姜蔻因肌肤相贴带来的缠绵而迷醉，又因姜烛青下手没轻没重而挣扎，只因修为不敌，一直反抗不得，到两人身体磨合几番后，她方才从此事中得了些不为人道的趣味。

一夜荒唐过后，姜蔻得知了姜烛青的身份。

正道修士常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姜蔻害怕身份暴露惹来杀身之祸，故而不敢直言，慌称自己只是一介凡人。

事发之时姜烛青已是神志不清，加上事后姜蔻那副饱受蹂躏的可怜模样，他不免心中有愧，只当是自己强迫了人家，于是承诺负责。

凡人生命不过数十载，修士却有百年、千年的时间，待姜蔻寿终正寝后，这段姻缘也算尘埃落定，因果了却。

姜蔻就这样被姜烛青带回了昆仑山，两人在长辈见证下成了婚，过上了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姜烛青是修道之人，理应心无杂念，寻求大道，昆仑掌门怕座下弟子沉迷女色，误了修炼，时常借任务之名支走姜烛青，留姜蔻一人独守空房。

姜蔻是不在意的，她到了昆仑山后怕露出狐狸尾巴更加谨言慎行，平素都不外出。

好在姜烛青的洞府有许多书籍可以打发时间，她从看书中也得了些趣味，还因缘际会从他留下的手札中意外悟通入道的门，至此开始修炼。

她原就有大妖百年内丹修为傍身，昆仑山灵气充沛，姜烛青身为昆仑下一任掌门，洞府位置自是不差，众弟子素日也不来姜烛青的洞府。

无人打搅，她愈发能专心致志修炼，自是进步神速，不出月余便掌握了许多法术，也成功从人变回一只狐狸。

姜烛青从不回洞府，她一人自在，日子过得逍遥似神仙，即便每日修炼也能快活许久，何况还有仙鹤为伴。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昆仑掌门出事，凶手疑似狐妖，恰好这时她的身份暴露。

面对质疑，姜蔻百口莫辩。

她没有做过，也不知掌门因何遇害，又是何人嫁祸于她。

昆仑全宗上下要求处死她，以慰掌门在天之灵，姜蔻知道打不过这些人，只好先假意忍下，再借姜烛青之名拖住他们，然后在夜里趁他们守卫松懈时逃出昆仑。

这一逃就逃了九百年，最初真相如何已经无关紧要。

修真界的残酷远超姜蔻所知。

从前作山间寻常野狐时，只知寒暑，后来到了昆仑，亦是无忧无虑。

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活下去，她不得不学会新的生存法则，手上渐渐染上鲜血，有无辜的，也有不无辜的。

太多了，数不清。

九百年太长，长到物是人非。

姜蔻成了人人喊打的魔道妖女，是魔君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正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姜烛青接任昆仑掌门，剑仙之誉，名闻天下，声震九霄。

昔日夫妻，今朝死敌，彼此都想杀了对方，在这场生死博弈中，只是姜烛青棋高一着罢了。

北境雪原的风凛冽入骨，刮在脸上好似钢刀。

姜蔻被姜烛青的长虹剑捅了个对穿，内丹破碎，修为尽失。

她倒在地上，血汩汩流出，很快又被大雪盖住。

“姜、烛青……”姜蔻刚张嘴，风就灌进喉咙，呛得她直咳嗽。

姜烛青不语。

他的神情无悲无喜，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

姜蔻一看不免来气，激动之下咳得更凶。

鲜血溢出指缝，她一边咳一边骂：“姑奶奶真是……后悔遇……遇见你这个、龟孙子！”

一片雪花飘进姜烛青的眼底，有些凉。

他眨了下眼。

再睁开时，地上的人已悄无声息闭上了眼。

姜烛青默然不动，任风雪穿袖。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