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仁的瞳孔猛地收缩,松开了手也松开了腿。
原本拥抱着自己的男人也松了手。
然后自己就掉进了时空错乱的兔子洞。散落的扑克牌,金链怀表,金丝雀鸟笼,咕咕直叫的茶壶,张开页咬人的古典书籍,笑容诡异的柴郡猫,称量着心脏与金丝雀羽毛的天平,散落的钢琴键,年轮般转动的黑胶唱片,教堂的祷告长椅,明灭不定的蜡烛,带十字架的玫瑰经念珠(rosary beads with cross),一切都旋转着舞蹈着。管风琴演奏的巴赫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Bach: Toccata & Fugue in D minor, BWV 565)响起,肃穆而凝重,那是审判之音。
空气开始变得灼热。
汽油燃烧的焦灼。腥咸的泪水。铁锈味的恐惧。
失重感扯着肚脐,把此前积累的快感全部清零。
他掉进了一辆车的后座上,以恰好端坐的姿势着落了。
后视镜里出现了一张漂亮女人流泪的脸,那女人跟他的视线对上了。
那张流着泪,颓靡到如死亡一般平静的脸,比任何其他时候都更美丽。
是妈妈。
“曦仁。你是妈妈的太阳,知道吗?”女人弯起嘴角,开始微笑,眼睛更红了。
女人把油门踩到了超出法律允许的速度,窗外的景色开始像光怪陆离的走马灯。
“妈妈,我知道呀——”
曦仁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悲伤到要痉挛的内心使得他的笑容十分勉强。
“曦仁,只要看到你的笑容,什幺都可以被治愈。”女人双手离开了方向盘。
“妈妈,我在努力笑呢——”
曦仁感觉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抽搐,难以拼凑出平时最简单自然的表情。
明明很熟练的,明明很擅长在妈妈面前做出那种表情的,明明无论怎样悲伤和难过,都会躲着妈妈一个人哭泣的。
因为知道妈妈有时会不快乐,所以总是希望妈妈看到自己开心的样子。
为什幺现在却做不到了。
所以妈妈死了吧。
都怪自己。
都怪裴曦仁——
又开始耳鸣,巨大的噪声,贯穿全身的冲击波,跟着被甩出去的身体一起晃荡的五脏六腑。
强烈的挤压感,被肉块挤压在一起的窒息感。
好痛。下半身好痛。自己在被两个男人抱着,胸前和背后都贴着肉。
洞里插了两根东西,毫不协调挺弄着。身上所有的敏感点都被玩弄着蹂躏着,过载的快感成了折磨。
是地狱,是恶魔,是撒旦,他们在笑。
好热,好闷,好窒息,好痛苦。
身体要裂开了,不,不仅是洞口要裂开,而是整个身体都被扯裂开来。
蚂蚁在皮肤下爬动,蜘蛛蛰伏在眼皮里,心脏被荆棘缠住,扑通扑通淌着血。
身体被一下一下冲击着,被钉上了快感的十字架,钻心而痛苦的挣扎。
白色的血浆崩裂。下雪了,雪崩了,突如其来,如倾如注,把所有的仇恨都往下砸【注1】。
雪飘进眼里,看不清了,好冷,要冻死了,谁给我一根火柴,让我在最后的时刻感到温暖。
妈妈,我好难受,带我走吧。
在渊哥,对不起,其实我从来都不想跟你以外的人做爱。
胜勋,你在哪啊。
谁都好,来救救我吧。
主啊,我呼唤你的名字,恳求你宽恕并施舍于我。
嘴唇呢喃祈祷着,比此前任何一次都真诚。
圣光降临。
圣心教堂的穹顶下,彩绘玻璃窗中透来斑斓的阳光,唱诗班的孩子们随着管风琴吟唱舒伯特的《圣母颂 Ave Maria》。
年幼的胜勋也站在其中,腼腆地微笑着,像夜空一样明亮深邃的瞳孔望向自己。“曦仁哥”,他的嘴型比划着。
随着吟唱,黑暗逐渐被驱散。六翼天使从天而降,金色的光芒充盈在周身。
为首的正是妈妈裴宥善,脸上一扫以往的阴霾和抑郁,恬静而悲悯,伸出手抚摸着曦仁的脸颊。
“妈妈——?!”曦仁仰起头,“妈妈,是你吗?请带我走吧… …我好痛苦啊!”
“曦仁,我可怜的孩子… …”妈妈眼眸低垂,眼中全是不忍,“现在还不是你的时候。你要勇敢的活下去,知道吗?”
“不,妈妈,我想跟你在一起!”曦仁像幼时那样哭闹着。
“曦仁要乖。”在渊哥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宽大的手抱紧自己,“我舍不得你啊。”
是的,这世界上还有在渊哥,还有胜勋,还有珍娜姐,还有自己心爱的SOLARIUM。
或许再呆一段时间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