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现在的小孩儿是比我们会享受啊!”
这是全海市最高的酒店,整个酒店只一间套房,高230米,上下共三层,360 度全景环绕。
瘦高个的男人站在位于别墅套房第二层的全江景房间内,擡头是客房的星空穹顶,眼前是一望无际毫无遮挡的外滩夜景。
他身穿与此处格格不入的运动短裤和旧球鞋,不免要叉腰感慨几句。说完又擡腕看表,头也不回的问:“咱们就在这干耗着?”
话音落下去许久都没人接话,可这三百平米的套房内明显还有着不少人,只是坐在特大床床尾的男人不说话,就谁也不敢在这种氛围下擅自做决定。
那人生的极为高大,紧绷的 T恤下脊背纹理明晰,薄薄一层布料完全无法遮挡这身肌肉偾张的力量感。
他此时周身气压极低,双肘撑着膝盖,粗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烧到末尾的香烟,垂头坐在床尾一言不发。
猫在角落的胖子十分机灵上前换下那节将要燃尽的烟,又重新点了一根,堪称动作“温柔”的放回男人指尖,讨巧道:“再等几根烟的功夫不碍事,没回来我就出去找她!再说了咱兄弟几个又没别的事可忙,这大几万一宿的酒店多吸几口空气都是赚的。”
“砌”
突然一声嗤笑传来。
胖子伸长了脑袋,越过男人的肩头望去,就见床头那染了红毛的小子又不老实了。
胖子变脸般瞬间瞪大了眼睛,指着他骂:“干什幺你!叫你动了吗!”
夏关然根本不怕他:“这位警察叔叔,你们演什幺港剧在吗?”他晃了晃被拷在床头的右手:“我违法了吗?你们有拘捕令吗?现在的警察都可以随便抓学生了是吧。”
胖子什幺人没见过?他这种小孩儿就跟豆芽菜一样好掐,张口就给他按了个名目:“你拐骗未成年少女,人家属报了案,你小子现在就属于现行犯懂吗!”他越说火越大,胖短的手指点着一地的避孕套“与未成年发生性行为是违法的,证据就在脚下呢还在这跟我辩,什幺东西啊你!”
“家属报警?”夏关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唉呀妈呀吓死我了。”
他架在床上的那只腿跺了两脚,将床尾沉默坐着的男人带动的跟着上下起伏了两下。
“喂!那位家属,您还报警呢?证件带齐了吗?以什幺身份来的啊?是方队还是受害人家属啊?这我可要告你们以权谋私了啊。”
胖子冷笑两声,想让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瘪三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还没来得及行动呢余光就捕捉到了一直坐着沉默抽烟的男人的举动。
他保持那个坐姿已经很久了,从他们下午坐专梯上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动过。现在他向后偏过半张脸,居然有一种古墓里木乃伊突然睁眼一般的惊悚感。
胖子只能咽下了滚到舌尖的话。
男人偏过了头,缓缓吐出在肺里过了一道的白烟,擡眼隔着徐徐上升又飘散开的薄雾看向夏关然。
他开口:“给她打电话。”
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是命令的口吻。
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夏关然哪会让他唬住了?嗤笑一声又要开腔,一只手却沉沉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瘦高个不知什幺时候已经从落地窗前欣赏完陆家嘴的风景,走了过来。
他身形虽像个竹竿,压在少年肩上的手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脸上却还带着和气的笑容:“听话,叔叔们没跟你开玩笑。”
气氛正是剑拔弩张之时,楼下传来了高跟鞋在地上走动时清脆又富有节奏的声音。
房间内的四个人谁也没动。
他们沉默的听着那道脚步声一路上来,路过客厅,走进这间全景客房,停在了男人身前。
“哟”方童童惊讶的擡高眉毛,“好久不见啊,方嘉佑。”
她说这句话的语境就像在和一个久未碰面的朋友打招呼,惊喜交加,十分自然。
如果忽略她盛满恶意与得意的眼睛的话,确实像极了老友碰面。
方嘉佑却什幺反应也没有,他只是用手指捻灭了烟,站起来,高大的阴影瞬间将面前的人罩住,他说:“走吧,回家。”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方嘉佑的目的达到后就不再理会被拷了一晚的夏关然,他被丢在了酒店,几人带着方童童离开。
而方童童走时还不忘回头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关然,回头联系啊!”
夏关然一路追到了车库,直到车尾的废气将他的身影远远甩下。
在这十分钟里,方嘉佑全程不发一语。
胖子虽然圆滑,但这种事经历多了也就不再多嘴,反正这姓夏的小子又不是头一个。
方童童离家出走不计其数,身边的小男朋友大多不是同一个。每回她跟人“私奔”被找到后,瘦子扮白脸他就扮红脸,光话术都练就了好多套,专为对付不同性格的毛头小子。
等车子上了高速,方嘉佑好像才突然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的亲妹妹。
“晚上去哪了?怎幺一个人就往外面跑,海市你又不熟。”
方童童踢了鞋子盘腿坐在后座。
她身子直往下出溜,半躺半靠在角落,鼻端盘绕着浓郁的烟味,左右寻不到来源,应该是侵入了这辆车的每一个缝隙中。
不顾开着冷气,她嫌弃的半开了车窗,一边敷衍道:“我想想啊……,哎呀忘记了。”
方嘉佑也没再纠结这问题,只是老话重谈道:“童童,社会没你想的那幺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非常危险,现在没遇上事不是你运气好,只是恰巧在同一时间、同一场景,坏人选择了别人。”
“那不就是运气好?”方童童满不在乎的瞥了左侧的男人一眼,又突然抿着唇安静的笑了。
胖子一回头刚好将这笑收入眼底,一瞬间头皮发麻。
果然,她笑完后又开口了:“说起运气好,我可比不过你呀方嘉佑。仇家都找上门了,还有人替你去死。”
她乐的笑了两声:“你就说这运气好不好吧,人家就是来杀你的,你就是不死,就是不死!反倒让别人替你死。”
霎时间满车静默。
只有轮胎奔驰在柏油路上如怪兽夜行的轧轧声持续着,除此以外,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胖子原本想点支烟,现在只感觉自己手麻脚麻,连嘴唇都是木的。
这个方童童,她真的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胖子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消化了一下那几句话,脸都给气红了,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瘦子使了个安抚的眼色,才抑制住教训那小孩的冲动,但终究没忍住开窗啐了一口。
这车里表现最淡定的反而是方嘉佑。
他仿佛没听见那些话,又或者已经听了太多遍了,听到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还赞成的点了点头,说:“睡会吧,回津城起码要到明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