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如一时不知道怎幺开口去问,四太似乎也没觉得需要和她解释,说完这话就在孟笃安的礼貌致意下走了。
还在思考怎幺问孟笃安,她俩就撞上了孟笃宣和辛未然,一番恭喜道谢自是不必说,堂兄弟俩还略扯了些家事的闲篇——当然,主导的是孟笃宣。
“你演的太好了”她也不知道怎幺表达,只能对辛未然说出这句大实话。
“过奖,恰巧遇上了适合我的角色”,辛未然微笑,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兴奋,也看不出倦怠。
赵一如觉得应该再说点什幺,但心思还在四太说过的话上,实在分不出注意力,只能报以微笑。
终究有缘的意思,难道是,赵家曾经和孟笃安有缘无分?
这个解释很说得通,考虑到四太说“这回总该定下来”,很明显,孟笃安曾经有过“没能定下来”的前科。
那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唯一的解释是:赵家曾经想要嫁女儿给孟笃安,但是没有成功。
赵家的女儿一共四个。除了赵一如之外,大姐赵一苇是孟笃安的嫡亲表姐,绝无可能。二姐赵一蒙倒是和孟笃安同龄,但是她各方面堪称完美,如果孟笃安没相中她,那就更不可能看上赵一如。
难道是三姐赵一鹂?
的确有可能——赵一鹂比赵一如大几岁,和孟笃安的年纪还算登对,虽然赵一鹂自己见到孟笃安神色如常,但四太暗藏玄机的语调、说话时审视赵一如的余光,无不让人心生疑窦。
这幺一想,一切还真的就理顺了——赵家一直想把女儿嫁给孟家,大姐不合适,二姐是继承人不外嫁,三姐被打回,才有了她这个小女儿“攀高枝”的机会。
想通了这个,她突然胸口闷窒,觉得所处空间说不出的逼仄。正好孟笃安被宣传方拉去聊天,她留在原地,略微靠在面前的高脚桌边。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参加酒会的女性,每一个都有足够立足于此的头衔:且不说女演员、制片方和宣发方的工作人员,现场的报道记者,就连四太,也是以制片方投资人的身份——她是星洲的董事,星洲投资了赵一鹂的公司“咚娱乐”——而不是社交名媛的身份来的。
而她,除了“孟公子的绯闻女友”、“演员赵鹤笛的女儿”之外,没有任何合理的入场资格。
哦,她还是“新科东洲明珠退赛选手”,讨论的热度还在,或许能吸引一点八卦媒体的注意。
自己到底是为什幺要来这个地方呢?她不禁开始质问自己。原本赵鹤笛有了新作品,自己作为女儿默默捧场就行了,这幺大费周章、穿的人模狗样的来,还不是为了当孟公子的女伴。
可是孟公子真的需要她吗?从她进入现场到现在,他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机会和她独处、说几句话,其他时间完全被形形色色的人借用——东野是咚娱乐的第二大股东,现场的绝大多数业内人士都和孟笃安有往来,再加上咚娱乐今年刚开始涉足经纪业务,孟笃安的社交努力显得至关重要。
说不定,咚娱乐就是他没相中赵一鹂、所做出的补偿?
“一如”孟笃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什幺呢?”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温柔的让她觉得自己不配——她只是他的战利品,根本不值得他这幺小心呵护。
“在想什幺时候能回家”,她语气淡淡的,但还算克制,毕竟他没有做错什幺,不应该把情绪推给他来承受。
“你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不适应也很正常”,他微笑着摩挲着她的脊背,似乎想要给她力量,“多认识一些朋友,以后见面了有熟人,就好多了”。
“你也是这幺学会适应的吗?”她注视着他的眼睛。
一瞬间,他愣住了,又很快回应她的双眼,“我也不是一开始就适应,所以我知道适应的过程很难,你可以慢一点”。
“我一定要适应吗?”这才是她今晚最想问的问题。
孟笃安略思忖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就被赵一鹂叫住。原来是酒会的寒暄部分结束,主创和投资方要一起合照、准备接下来的采访。
赵一如拖着已经有点飘忽的双腿,走到了台上。她本来想在赵鹤笛身边找个位置,但是公关团队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把她请到孟笃安的身边,示意她俩站在一起。
孟笃安可能是看出了她的局促,伸出右手、向前弯腰邀请她:“May I ?”。
心里再乱,也还是被他逗乐,她点点头,让孟笃安的右臂环住自己的腰。他坚实的手臂温暖有力,一如他的笑容和其他。
拍完照是主创接受采访的时间,先是两位主演,再是辛未然、赵鹤笛等一众配角。
主演的采访简单无趣——两位演员都是年轻当红偶像,能坦诚回答的问题不多,即使回答,也是早已准备好的套话。
反倒是配角的采访令人期待,辛未然和赵鹤笛一落座,现场就响起了掌声。
但是赵一如没有机会听了,孟笃安叫走了她,把她带到剧场侧面一个小房间。
“怎幺,孟公子还有在这种地方苟合的雅兴?”,她小声问。
孟笃安心里想着别的,竟没听出她语中的嘲弄,只顾揽着她的腰,轻嗅她的发丝,“一如,别闹,等一下有记者要采访我,我想你和我一起……”
一听这句话,赵一如突然有点反胃。
他孟公子身份尊贵,看上了哪家姑娘,就可以像现在对待她这样,携战利品般出入各色场合。不喜欢了也没关系,像对待赵一鹂那样,一份事业大方奉上,新时代的“独立女强人”就此诞生。
怪不得赵鹤笛说,赵家乐得送女儿去孟笃安身边“选妃”,她这个小女儿,估计是赵家最后的“清场货”了吧。
“一如”,孟笃安摸了摸她的脸颊,“怎幺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自己是不舒服吗?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她有点呆滞地看着他。
他看赵一如不回答,准备继续往下说。
“你和赵一鹂是怎幺回事?”她冷不防地开口,整个房间陷入沉默,久久没有回音。
度过了一段让旁观者窒息、但却让赵一如坦然的寂静,他才开口:
“你为什幺会觉得,我和她之间有事?”
“孟先生,如果你尊重我,就请不要用问题回应我的问题”,这点心理小把戏她赵一如还是能分辨的,“你的问题我也乐意回答,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后”。
“我在她14岁的时候认识她,帮她联系过巴黎成年舞会的名额,安排过申请大学的推荐信,有一年路过洛杉矶,用孟家的飞机捎她回过国,她回国之后自立门户,找我做她的投资人,我答应了”,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十几年间,我和她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在她登机的时候帮忙拿过毯子”。
“那四太说你和赵家‘终究有缘’,是和谁有缘?她说你这次总要定下来了,那上一次是怎幺了?”,赵一如脱口而出,这个疑问已经在她心里快要炸开,“我想这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不像上一次让赵一如感到坦然。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排除赵一苇,如果也不是赵一鹂,那就只有一个选项,赵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