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人站在大门口，皆是一脸肃穆，莲姨娘的脸色白的堪比宣纸。
“众位道长好走。”姜父略带几分惶恐地半弯着腰送人。
江崇玉路过他身边时，顿下了脚步，这让姜父的腰勾得更低了。
他擡手擦拭着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道长可是有事嘱咐？”
姜父心中暗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将上清宫的道长拦在了门外。
也怪沈逾白每次来的时候都不曾道出上清宫的名头，若是他大声嚷嚷了，他们姜家还会次次都把他拒之门外吗？
“姜家，气运早殇，再多挣扎也是徒劳，只会让姜家衰败的更快，姜平身怀仙韵根骨，若你们再一味折辱他，姜家离家破人亡也不远了。”江崇玉垂下眼睑，静默无声但又暗含气势地盯着姜父。
姜父连忙忏悔道：“道长，我知晓了，我会改过自新的！”
他擡起脑袋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江崇玉，“道长，不知您上清宫中可有一位名叫姜绥的道长。”
江崇玉摇头，“俗人行俗事，不可好高骛远。”
他语中暗含警告，姜父又低下头唯唯诺诺地称是。
江崇玉见状不再说什幺，灵昭从后面追上来。
她笑意连连地揶揄着江崇玉：“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正经起来还挺唬人的。”
江崇玉抿着唇，偏头望了她一眼。
灵昭：“你为什幺不说你就是姜绥啊？这样姜家人会把你的话奉若神祗吧。”
江崇玉摇了摇头，他轻声道：“我既已经舍弃了姜姓，便与姜家和世俗都脱离了关系，更何况，如今的姜家只是当年姜家的旁支罢了，与我之间早就没了血脉亲缘。”
“当年你离家去修道后，你爹还是没能再留下一子半女吗？”灵昭只隐约记得些姜家的事情。
江崇玉再次摇头，“在你离开后的第三年，他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姜家后来便愈发萧败，及至我上山入道时，姜家已经仆从散尽，只余几位老叟稚童，我把家产尽数留给了他们。”
他的语气依旧淡漠无比，仿佛只是在述说着旁人的生平故事。
三言两语，就概括了姜绥独自生活在姜家的那十年。
却听得灵昭心口一缩，她舔了舔唇，想要擡手去牵住江崇玉的手，但犹豫半晌还是作罢。
“江崇玉......”她唤了一声江崇玉的名字，但后面的话却咽了下去。
她真的很想问一问他，那十年中，有没有一刻是恨过她的？
甚至有没有在想起她时就后悔的？
毕竟她是那般干净利落地就抛下他走了。
纵使这在灵昭心中并没有留下任何涟漪，但她每次听见江崇玉述说他还是姜绥时候的事情时，一股愧疚和不忍就从心底蹿了上来。
她应该好好与他道别的，哪怕是后面再回去看一眼也好。
可她没有，这一走就是两百年。
江崇玉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便明了了几分。
“未曾。”
他歪着脑袋，眼睛与灵昭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神很是认真。
灵昭败下阵来，她撇开眼睛躲避着江崇玉的目光，嘴唇嚅嗫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幺来安慰他。
待回到石仙楼时，沈逾白带着弟子迎了上来。
“诸位师叔，你们若是还不回来，我都要传信给上清宫了！事情解决了吗？妖被收了吗？”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来昨天晚上他也想跟着一道去的，结果青眠非让他留下来做后援接应。
无法，沈逾白只能待在石仙楼等消息，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他们回来，可谓是提心吊胆了一晚上，主要是城中再未有过妖气出现的痕迹，也没有收妖斗法的阵仗，弄得他都不知道该怎幺办了。
等到天明，他就准备带着弟子去姜家找人的，结果刚出门就与回来的一行人撞上了。
青眠微微颔首，一脸冷肃地回道：“事情已经解决了，至于收妖一事，你得问你江崇玉师叔。”
她脚步不再停留，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沈逾白被青眠这种气势和态度弄得心脏再次七上八下，怎幺出去一趟回来后，心情和表情明显变得难看了很多呢？
他只得来到江崇玉身边，拱手向他询问此事。
江崇玉神色淡然地道：“是狐族的手笔，但它们已经将收取的魂魄都放了回去，也未曾伤人性命，这事就此了结。”
沈逾白一听是狐族作祟，瞬间表情就变得疑惑起来，“狐族？狐族怎幺会在云安城中？它们不应该在望州平渡山吗？”
“此事说来话长，便由这两位狐族的公子给你解惑吧。”江崇玉看见灵昭已经进了院子，他蹙着眉把明离和明卿推给了沈逾白。
沈逾白目送脚步略有两分急促的江师叔走远，只能转身去问那两位了。
“灵昭，它们是狐族，你也是狐狸，你们会不会是一家的啊？”牡丹跟在灵昭身边，脸上表情带着些八卦。
灵昭哼笑道：“九州上的狐狸和狐族那幺多，难道都是和我一家的？”
牡丹被她的反问弄得有一瞬间的愣神，“话不是这幺说的啊！我总觉得它们狐族中有狐狸的眼睛跟你的眼睛长得很像。”
“拜托，狐狸的眼睛十只有八只是狐狸眼，剩下两只的眼睛也脱不开狐狸的样子。”灵昭深觉牡丹真的太过于好奇和八卦了。
“但是，灵昭，你真的不打算寻找一下你的父亲和母亲吗？”牡丹心中怜惜灵昭的身世，狐狸是有父母亲的，不像她，生来就是孤零零的一朵花。
灵昭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她摇了摇头，“先不说他们还在不在，就算还在，我也不想去找他们。”
“灵昭......”牡丹面上有些不忍，她想安慰两句，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幺话来。
“行了，别哭丧着脸，我现在有你...还有，江崇玉，我很满足了！”灵昭勾起唇角，倒笑着安慰了她。
说到江崇玉，灵昭就转着脑袋找寻他的身影。
她转过头，看见江崇玉正好跟在两人身后，顿时笑容大了些。
牡丹懂事的先一个人离开了，把空间留给灵昭和江崇玉。
“你刚才跟在身后，怎幺又不出声？”灵昭撇着嘴嗔怪了江崇玉一眼。
两人往灵昭暂居的小院子走去，一路上都有弟子穿梭往来，灵昭本来手都伸出去了，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身侧。
她和江崇玉并肩而行，中间隔着大半步的距离。
“不能打断你与别人的谈话。”江崇玉语气凛然，实则话里的酸气都透了出来了。
灵昭扑哧笑出声来，她转过身倒退着跟在江崇玉身边，这样就能完整的看见他的脸了。
“江崇玉，假正经是你！冠冕堂皇的是你！心口不一的还是你！”她笑得眉眼弯弯，澄澈的眼眸化作了一条缝。
江崇玉抿紧唇角看着前面，就是不看她，只道：“好好走路。”
已经快到院子那边了，人便少了些，只剩下回廊外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植。
“我不要，就这样走，要是我摔倒了，那就是你的原因。”灵昭背着手臂，依旧在倒退着走。
话刚落，灵昭就‘哎呀’一声，歪着身子要往后面倒下去了。
江崇玉面上表情有瞬间无措，他大跨一步，伸出手臂去搂住了灵昭的腰。
将人揽进怀中后，他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灵昭的脸埋在他怀里，她抖着肩膀笑得直打颤。
“江崇玉，你忘记你是修道之人了吗？”灵昭擡手搂紧江崇玉的腰，闷声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