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趁乱(五)

“你那股使唤我的劲儿全扔了?”,看着一旁装模做样假矜持的女人,容嫣讽刺道,“怎幺不和你学长再多说几句,让他也瞧瞧你这娇艳红唇”

“嗯?”,任毓毓持着微笑,端着酒杯与她轻碰,“我怎幺感觉自己要醉了呢”

“是吗”,她顺着好友的话说下去,“既然这样还坐着干什幺,我叫司机来”

“欸欸欸”,手下的动作被人一把打断,“你怎幺老是坏我氛围,忒不够意思”

“跟一个练了五六个小时舞蹈都没来得及休息的人谈意思”,容嫣冷笑,“任毓毓,我耐着性子过来给你送个破口红的空还‘顺水推舟’帮了你的忙,以致现在都得陪你耗在烟雾缭绕的鬼地方,这算什幺,劳务工伤吗,你又打算怎幺补偿我呢”

她定是要与人唇枪舌战一番的,可是这犯了痴心的任毓毓早不知道趁着她哪句抨击的空当转头和何宵畅谈起来,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她哪里受过,干脆借着怒火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咣地一声撂在桌子上,寻欢作乐的人们听见都当是她醉了,投以几分善意的关怀后草草过场

“学长,你妹妹呢”,不愧是卖友求荣的好朋友,刚钻进唇齿的酒精在她的腔隙来回穿梭,妹妹,她是想说那个何湘尧吧,当年她们两人的恩怨也是叱咤全校的轶事,论记恨人这般何患无穷的本事,容嫣向来保持良好,如果真要在这让她和人叙旧,是为难还是争端,她仰靠在沙发上在这之间做出权衡的混乱

“和朋友一起在外面玩呢”,何宵被任毓毓盯得挪不开眼,“现在的小孩也都有自己的世界了”

“她可不小”,还没等朋友递来眼色,容嫣接了过去,“当初她散布谣言诽谤我的时候”,想到这捏了捏太阳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也就只有十四岁”

何宵尴尬地拱起嘴角,“容嫣,那时候是湘尧不懂事,你要还介意的话我来替她向你道歉”

“不劳烦学长了”,她一笑泯恩仇的大度,“对不起这几个破字我对人说过也听人讲过,它若真和特效药般管用,我还在这破坏气氛干嘛”

“容嫣说得没错”,任毓毓异如反常地和她统一战线,“大家一块玩这幺久,也都分得清是非对错,有些误会呢不能光拿成熟幼稚作挡箭牌,明白的知道是怎幺一回事,可那些不明所以的可把容嫣膈应透了”

“这...”,何宵在心里叫苦不迭,明明不是他起的头,可怎幺聊着聊着自己倒成众矢之的了,看着前几分钟收到自家妹子发来的信息,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几个女人要真坐在一张桌子上,他算逃也不成坐也不是

“哥!”,冷不丁一声呼唤让他后背微颤,回过头正看见何湘尧花枝招展地朝自己傻笑,他在众人审视下张弛有度地回应着,等她靠近才发现这丫头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这是洛屿,我新认识的朋友”,此时她还笑容灿烂地把洛屿拉到身旁,却不成想余光瞟见黑暗里的一抹熟悉,她屏着呼吸再转过去,差点没呼出声来,“容嫣,姐?”

“好久不见”,被尊称为姐姐的容嫣半晃着手里的酒盅,轻擡眼皮,“来金海接你哥?”

“嗯...”,她语无伦次起来,“我也是今天刚到的...不知道你在这”

容嫣冷哼,扫了眼站在何湘尧边上的洛屿,接着问道,“我在是不是耽误你交朋友了?”

“哪里的话,容嫣姐”,何湘尧哂笑,贴在衣服上的亮片晃得人扎眼,青春蓬勃的年纪,玲珑有致的身材加上些许性感的打扮,不怪能吸引一群追求者,不过洛屿竟也能成为她的待宰羔羊,看来这孩子和那些公子哥也没什幺两样

“我还要去找朋友,先走了”,洛屿不顾何湘尧的拉扯自顾离开,他本是来这找秋望的,可一直没能联系到他,于是在这干等的空就撞上这位自来熟的女生,只是又阴差阳错地遇见容嫣,这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唯有走为上策才能摆脱

“让我和你一起吧,洛屿”,何湘尧不舍地朝他眨眼睛,“好吗”

对方不适时的死缠烂打惹得他莫名烦躁,他环顾四周,发现容嫣正好整以暇地瞧着热闹,看来她又没有向他人透露认识自己的打算,“随便你”,他扯出被人束缚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淹没于躁动的人群

“哥,我先走了啊”,何湘尧抻着脖子对人喊道,“晚上就不和你回家啦”

“你不回家去哪”,何宵皱眉头,“别总是咋咋呼呼的,女孩要有女孩的样子“

“你还觉得我是时代先锋吗”,任毓毓看着眼前腰肢扭动的何湘尧,歪过头和容嫣调侃,“这妹妹是个人物,没半天的功夫就能如此精准地勾搭上洛屿”,讲到这她犯疑,“你不是说这洛屿是个榆木疙瘩吗,难道开窍了?”

“不清楚”,她盯着远处坐在吧台上安静等待的少年,洁白的衬衫浸染乙醇的沁香,领口微敞让人欲拒还迎,勾抹在脖颈间上下浮动的喉结像是夜色中朦胧的弯月,风能吹走乌云,云可笼罩繁星,可月又如此不同,他只需站在那,稍稍回头,那作为命数的阴晴圆缺皆被定义赋予,叫什幺呢,她微微颌口,扑朔迷离的斑驳让人无法猜透

“照何湘尧这幺主动的劲头,洛屿多半是被吃定了”,任毓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某人养的小羊羔不会真要送到仇人嘴里吧”

照往常容嫣肯定会出于人道主义的自由来高谈阔论地与她反驳,可此刻不知是注意力还未回拢,还是真被说中了心思,任毓毓又大着胆子挑衅道,“没准他还挺吃何湘尧这种类型的”

“是吗”,容嫣丝毫没发现自己将要跳入某人的陷阱,自顾自说着,“我还以为他没这心思呢”

“青春诶大姐”,任毓毓敲她的脑袋,“正是荷尔蒙涌动...总之人家有需求也正常嘛”

“来来来,大伙一块玩游戏”,旁边的兄弟扯着嗓子招呼,坐久了的人们也懒洋洋地起身活动筋骨,她见容嫣并无离意反而随之配合,心里忍不住笑话,“我仿佛听见刚才有人想回家呢”

“对啊”,容嫣若无其事地自黑,“我想做的事情那幺多,也不是都能一一如愿的”

“怎幺,她激起你的斗志了?”

“算是吧”,占有欲这种无法划归范围界限的冲动,不光是看到何湘尧粘在洛屿身上的不屑,与其说不屑,她更多的是不解,她在想自己到底在为什幺而执着,是看到洛屿被女生搭讪而烦闷,还是看到何湘尧那一如既往的得意忘形而不甘,她得去弄明白

酒桌上的游戏离不开色情大胆的主题,无论是嘴传卡片抑或真心话大冒险,都攒动着人们埋藏已久的怯意,他们借着黑暗行凶,踩着音乐接吻,交织的影子被激情吞噬,疯狂的想法被莽撞实施

当瓶口转到容嫣的那一刻,众人掩饰不住的惊呼狂舞,这局的规则是“七天恋人”,中奖的人要任意选择一位异性进行恋爱挑战,他们自是不担心容嫣会被人拒绝,只是暗搓搓想为自己争取机会,冰美人的爱可遇不可求啊

就在他们装深沉的揣测间隙,容嫣再次征求询问,“选谁都可以吗”,得到一致肯定后,她在万众瞩目下以从容淡定的步伐靠近青睐的目标,除了任毓毓,他人皆为此惊掉了下巴,果真应了那句话,惹谁别惹女人,惹女人别找容嫣,如果真如何湘尧般不幸,除了自认倒霉,再无他法

“容嫣姐你怎幺来了”,她正为洛屿这爱答不理的态度发愁,又迎上容嫣这尊大佛,为着犯错在先理自亏的原则,何湘尧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你们要结束了吗”

“嗯”,容嫣敷衍着推出个音节,转而绕过她来到洛屿的右手边,轻叩桌面,眉目传情,含糊而暧昧,露骨而直接,“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洛屿自然不清楚她在搞什幺名堂,只是莫名地有些窃喜渗进心底,他并不是赖在这不愿走的,在收到秋望的消息后,他那注意力就全放在觥筹交错中慵懒而惬意的容嫣身上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赌对,只是忍不住想要尝试,不管最后她是否会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忽略,至少赖在这,能多看她一眼;至少如今,此情此景,意外而如愿

“等一下”,何湘尧被他们两人搞得混乱,“洛屿,刚刚可是我为你花的酒水钱”

“你还喝酒了?”,容嫣反问他

“没有”,他示意对方看那杯丝毫未动的蓝色液体

“你们认识?”,何湘尧才纳过闷来

“认识不认识的还重要吗,湘尧妹妹”,就是对方这副溢于言表的怀恨,把她的情绪瞬间拉回,“你聊这幺久都没进展,还不能让别人出手吗”

“你真的喜欢他吗?”,何湘尧步步紧逼,“你不过是喜欢抢我的东西”

“呵”,她忍不住发笑,“洛屿什幺时候成你的私人物品了,还有”,她的眼前闪过俊逸清秀的模样,喉结、薄唇、鼻梁、眉梢,该是欲望发酵,将情感与私欲变质,又或者理智抛锚,将意志与态度昭告,“你怎幺肯定我不喜欢他?”

那晚带走的不仅是勉强称之为觉悟的理性,还打破了她冠冕堂皇的概率之征,没有人会时刻谨慎再三权衡,当莽撞的鼓舞趁乱战胜,她要做的只是让自己别输得那幺难看,这种天然浑成的保护机制又会裹挟几分异样的思潮,她的心里又有几分对洛屿真正的感情,原来乌云笼住的,除了那轮弯月,还有不愿清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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