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就好了。"记忆中安得烈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突然变得鲜明,我才明白和乌尔特之间少了什幺……
或许他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想破处;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想要经历一次少女漫主角的人生。
过了二十分钟,门外传来意料之中的不耐烦。
"还没好吗?"
"还没好,除完手毛还有脚毛!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我就不用勉强用你的刮胡刀,很难用!"我浑身颤抖着答道。
"好啦,下次不会了。"声音就在门口:"我不介意那些,妳别忙了,快点出来。"
"再十分钟……"顶多再十分钟我就真的无计可施了,浴室的门能轻易被打开。
"妳说的喔,十分钟,我开码表喔!"
还开码表……
还是我别等安得烈了,先报警?
但什幺都还没发生,报警有什幺用!
"磅──!"的一声巨响,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乌尔特的惊叫:"啊──!什幺鬼?你是怎幺爬上来的?"
"朱蒂亚!妳在哪?"听见安得烈的喊声,泪水喷涌而出。
"呜呜……"我打开浴室的门,直直扑进他怀里。
"现在是怎样?是妳叫他来的?"乌尔特瞪大双眼吼道。
只觉得身体一轻,安得烈拎着我从二楼跳到一楼。
"信不信我告你擅闯民宅!赔死你──!"乌尔特气愤地大喊。
距离一远,我终于看清他房间那片落地窗,放射状裂痕显然是被人一拳击破。安得烈一拳打爆那扇看起来不便宜的落地窗?
喔对,他甚至从二楼跳到一楼还能继续跑……
练足球能练到这种程度吗?
不仅如此,他在暗夜中穿梭毫无减速,以最短的时间回到他家。
我呆坐在玄关,脑袋空白,浑身发软。
"应该回妳家的,不过妳爸妈应该在家?"安得烈的声音离我有些距离,甚至越来越远:"我爸妈不在家……"
"呜呜呜……呜呜……"
"我什幺都不会做,妳别怕……"安得烈似乎以为我是怕他才哭。
"呜……呜呜……"不,我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安全了。
不知道哭多久,一包卫生纸砸向我的脸。
"抱歉……"安得烈还是站得很远。
我吸吸鼻子望向他,他并没有打开客厅的灯。
"开关在妳头上,觉得暗可以打开……"
但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想到自己的愚蠢又忍不住哭了。
"呜呜呜……"我看见他的影子往我移动了两步又退回去,擡眸好奇地望向他,但他身后的月光使我看不清他是什幺表情。
"我只是想帮妳开灯……"他战战兢兢地说。
"嗯。"
他很缓慢地走过来,彷佛我是被吓到就会飞走的生物。
"我没想到你真的来救我……"我又抽了几张卫生纸抹脸:"明明是我先背叛你,因为你开始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过日子,我也想象你一样,留下值得纪念的回忆……结果我又为自己留下一场噩梦。"
"背叛?"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应该支持你打全国大赛。"
"妳没支持吗?"
"我……我当时想交到新朋友,让你也觉得自己被抛弃……今天就是我的报应……呜呜呜……"我把脸埋进掌心,把羞耻的内心话全都说出来。
"那妳成功了。"
"嗯?"
"让我觉得自己被抛弃,妳成功了喔!"他苦笑道。
"呜呜呜……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先让妳觉得被抛弃吧?当我听到能打全国大赛的时候就一头栽进去练习,我以为每天能陪妳上放学就够了。现在想起来我们乘车时,我都在睡觉……"安得烈垂眸道。
"……"看到他失落的模样,我竟然释怀了:"那我们要和好吗?"
"妳也没跟我吵过架吧?以后想要我陪妳可以直接告诉我。"
"现在怎幺办?都是因为我才搞成这样,乌尔特说不定真的会告你,那扇窗户就是你闯进他家的证据。"
"他先做那种事还敢恶人先告状?"
"但我没有成为受害者,也没证据能告他约会强暴什幺的……"
"人类的法律真是讨厌……"他烦躁地喃喃道。
"那扇窗户的钱……我会负责。"
"妳先别管那些,想想要怎幺跟妳爸妈说这件事吧?"
"他们还不知道我跟乌尔特交往,现在讲只会被骂死……"
"乌尔特应该也还没跟他爸妈讲,他要是敢讲也只会被骂死。"说完他便突然起身:"呵,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幺?"
"妳放心!我去找他谈。"说完便立刻冲出门,我什幺都来不及问。
隔天进教室,新八卦在教室的每个角落窸窣──他们说暗恋我的安得烈,为了把我抢过来,跑去乌尔特家闹,造成乌尔特跟我分手。
乌尔特对外说的分手理由则是高三要专心备考,但是大家都在猜是乌尔特觉得安得烈老是在我身边,是最讨人厌的青梅竹马。
听完这个陌生的故事,我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不需要为了平息这一切在这种时刻转学。
然而这个故事里的罪人,只有胡闹的安得烈,还要赔偿乌尔特玻璃的费用。此刻安得烈却朝我扬起嘴角,彷佛是在等我称赞他干得好。
但我笑不出来……
"玻璃的费用我会拿给你。"我说。
"妳只需要跟我说声谢谢就好了。"他说。
"可是……"
"还是妳觉得这个传言会害妳没人敢追,连谢谢都不想跟我说?"
"怎幺可能,我都抱着转学的心态面对今天了……"
"既然知道是我救了妳,就说声谢谢。"他板起脸来:"除非妳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好、好,谢谢你,我的救命恩人。"
"嗯!"
"你跟他做了某种交易吗?"我凑到他耳边悄声问:"不然他怎幺可能乖乖放过你?也不可能放过我……把我说成劈腿让大家骂我婊子比较有可能吧?"
"我不是说他也怕被父母骂吗?尤其是这种丑闻。"安得烈笑嘻嘻地说:"我堂堂全国大赛冠军,当证人也够可信了。"
"全国大赛跟当证人有什幺关联?"
"人类的信用值不是看成就吗?"
"是没错。"
"既然你们都不想被爸妈知道这件事,锅就让我背,反正我本来就……"他越说越小声。
虽然我还想追问下去,但老师已经进教室了。
整个高三我都跟安得烈一起念书,就像他在全国大赛拿到冠军,念起书来也比谁都专注。
或许是因为我们总是一起出现在课辅班和图书馆,同学们都默认我跟安得烈是交往关系。
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不是那个样子。
每天一起上放学、一起念书、问他数学题,连个牵手都没有,到底为什幺会觉得我跟他在交往?
不过我也因此得到平静,毕竟大家默认我们是交往关系后,少了很多非必要社交,在学生会认识的人也渐渐没有交集,所以我也没想去反驳或澄清。
更重要的是,跟安得烈一起读书,变成拒绝和女同学社交的最佳理由。
我当然也问过安得烈会不会觉得被利用?
"为什幺不觉得是我在利用妳?足球队那些人最喜欢聊女生话题,他们知道我有交往对象之后,就不会一直约我去奇怪的聚会了。"
"奇怪的聚会?"
"有很多不认识的女生,味道都很臭。"
"都很臭?"
"嗯。"
"香水味?"
"大概吧。"他不甚清楚地耸肩道。
"呵呵。"听他这幺说我就放心了,至少我们的共识都是考出好成绩。
但我始终没有说我想考哪间大学,即便他三天两头就问一遍,我都说不知道、随缘。因为我觉得他又会选择和我一样的学校,到时候我或许会变得再也离不开他,他或许也会因为我的存在交不到女朋友。
因为是很珍贵的朋友,所以害怕自己的存在毁了他的人生、害怕自己是他的负担,更害怕自己的依赖让两人的关系变质。